而身边的人仍然不说话。
就在此时,电梯“叮咚”一声停住,大门缓缓打开。
他们前后脚走进去,电梯门闭合的瞬间,钟意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我就回去了十几天。”
顿了顿,像是觉得有点荒谬似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都要跟别人订婚了。”
是陈述的口吻。
这回换林幼宁沉默。
因为无话可说。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下行速度缓慢,空气仿佛凝固了,钟意转过头来,情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这一刻又有了点两年前的样子。
林幼宁也看向他:“跟谁订婚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不想气氛太过剑拔弩张,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爸身体不好,医生说病情随时都有可能恶化,让我做好准备。我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更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秦朗是他们都满意的人选,我和他接触了五个多月,彼此也算了解,各个方面来说,他都是很合适的结婚对象。”
除此之外,她还能为父母做些什么呢?
电梯抵达b停车场,缓缓打开,林幼宁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钟意跟出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向自己:“那我呢?”
他的声音隐隐发涩,“你跟他认识五个月,跟我认识五年,他能为你做的我全都能做,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我不比他更合适吗?”
夜深了,停车场里光线朦胧,冷冷清清。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林幼宁始料未及,而周云刚刚说的那些话仍然盘亘在她脑海里尚未消化,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别闹了,钟意,你才二十四岁,结婚不是过家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没有在跟你过家家。”钟意毫无停留地说,“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回美国领证。林叔叔的病,我也会想办法治,刚刚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专家那边说有七成把握。”
昏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有种模糊的温柔。
林幼宁抬起头看他,很久都没说话。
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钟意放缓了语气,又道,“我没有任何强迫或威胁你的意思,无论你想和谁结婚,林叔叔的病我都不会不管,只是,姐姐……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你刚刚也说了,结婚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你跟他也就认识了不到半年,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也未必真的了解。”
钟意实在是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吃软不吃硬,知道她不喜欢欠人情。
林幼宁猛然间有一种被吃定了的感觉。
或许这辈子她都要和这个人纠缠不休,时间越久,越算不清。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有点艰难地开口:“我爸的事……我很感激你愿意帮忙,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你非要让它变成一种交易吗?”钟意直直地看着她,情逐渐变得冷静,“我帮忙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我不想看你伤心,仅此而已。”
林幼宁偏过头去不看他,昏暗的光线将地下停车场一分为二,他们站在黑暗里,再往前几步,就能看到光。
她想起自己前不久对夏栀说过的话——有些事真的要认命。
命中注定逃不开的人,费尽力气也是徒劳。
良久,她开口:“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钟意愣了愣,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她问,“你的婚姻保质期有多久?一年?两年?”
“……是永远。”他终于回,声音轻颤,“我向你承诺过的,永远。”
林幼宁重新望向他,眼里盛着浅浅的悲哀,“钟意,我还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能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无法呼吸,钟意在她的眼里感到自惭形秽,胡乱地道歉,“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以前的事全部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所有之前做错的,我都会努力弥补回来,你愿意结婚就结,你不愿意就不结,我可以一直留在国内,陪着你,哪里都不去了。”
时隔两年,再次听到他的承诺,林幼宁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
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吗?死灰真的可以复燃吗?
还是她从未真正放下过呢?她感到茫然无措。
眼眶里不由自主地蓄满泪水,稍稍一眨,便大滴大滴地滑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
林幼宁兀自发呆,没有理会,半晌,他凑过来,很小心地帮她把眼泪擦掉了。
“姐姐,”钟意摸了摸她的脸颊,闷声道,“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了。”
林幼宁自诩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辈子所有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有认识他之后这几年流得多。
停车场里,有辆私家车从后方开过来,朝他们摁了几声喇叭,钟意便拉着她的手后退几步,让出了通道。
车辆缓慢驶过,周围忽的一下亮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有光的地方。
钟意把她抱进怀里,很温柔,很小心,像抱着一块易碎而珍贵的玻璃。
林幼宁僵立片刻,头一次,没有推开这个怀抱。
爱情究竟是什么,时至今日,钟意仍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