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一着红衣的御史急忙出列道,“眼下诸事为未明,王上如此处置,恐令百官心寒......”
“这是孤的朝堂还是尔的朝堂,是孤的天下还是尔的天下?”夏启指着他道,“若是心寒,便同去界南好了。界南广阔,莫说是你,便是朝上诸人,也都能容下!”
他说罢,重重一拂衣袖,径直离开了。
此番变故来得实在突兀,殿上众人色各异,议论纷纷。姚恪仍然跪在殿中,只是牢牢地抓着那本奏章。有相熟的官员上前想要搀他,姚恪摇头,低声说了句无事,起身往清河殿的方向走去。
姚恪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夏启就在殿中却一直没有见他。
姚恪莫名又记起了宋宜去世的那一年,也是这样先起了流言,古人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诚然不欺。
他面上浮现出嘲讽的笑意,一旁的内侍见他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又情怪异,劝道,“将军回去吧,王上只怕是不会见您的。”
“烦公公一事。”姚恪勉力道,“替我带句话给王上,就说,‘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废,吾弗能已矣。子恒未曾有过片刻后悔,只盼践行当日对王上之诺。王上,是不是后悔了?“
他说着又去取腰间的玉佩,只是手一直发抖,许久才取下来,“也劳公公将这个也交于王上。”
“这......”那内侍迟疑着,姚恪道,“公公放心去吧,若王上真的怪罪下来,我也一力承担。”
”那奴才便替将军走着一趟,将军且等一等。”内侍终于应道。
姚恪看着前方紧闭的朱色的宫门,他跪得久了,觉得浑身都痛。昔年他也曾在这里跪着,好像并没有这么难受。是因为当初年少,而如今常年征战已是一身伤病,还是因为当初有人握着他的手,而现在那个人终于要彻底推开他了?
那内侍终于出来了,走到姚恪身边,面色似乎有些不忍。
“王上怎么说?”姚恪问。
“王上说,界南偏远,将军不日便要启程,还是早些回府打点行装,不要在此处耗着了。”
“玉佩呢?”
“王上收下了。”
姚恪突兀地笑了一声,说了句好,踉跄着起身。
那内侍见他走得吃力,追上去想要扶他,谁知还未碰到姚恪的手臂,他却已经重重的摔了下去。
姚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之中,他坐起身,打起精撩开帘子。
一旁骑马随行的侍卫见他探出头来,急忙让队列停了,上前道,“将军,您可算醒了。”
姚恪点点头,“水。”
侍卫拿了水壶与他喝了,听姚恪问,“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您昏迷这是第三天了,已经过了晔郡,再走两日,便是常右山了,到时候咱们在山脚禄存星君庙拜了就可以继续上路了。“
那侍卫说完又道,“您当时在宫里晕过去,太医看了说是没有大碍,前日一早,您还没醒,王上便下令让咱们出城了......”
他语气中隐约有些怨怼的意思,似乎在为姚恪不平,只是不敢太显露出来。
“吩咐启程吧。”姚恪垂下眼眸低声说,“我没事了,给我换匹马来。”
“将军?“那侍卫犹豫着。
“去吧。”姚恪坚持道。
侍卫领了命匆忙去了,车马行过之处,驿道上扬起细密的尘埃。
姚恪骑在马上转过头去,周遭是青色的麦田,天边有高飞的大雁与浩渺的云霄,只是京都的楼台与宫阙已被层层的山脉的山脉阻隔,再寻不见了。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姚恪猛地握紧缰绳,策马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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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国城漕,我独南行---《诗经》
第22章
界南关是整个祈国离京都最远的地方,姚恪在那里的时间,留存在器灵中的记忆除了无穷无尽的荒漠,便只有年关时京中有使臣来,他能听到一些与夏启有关的消息。
三年弹指而过,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从祈国的王宫中传出,待到世子降生的消息传到界南关时,已是半月之后。但这个喜讯,在很快传出的另一个令祈国上下震惊的消息面前又显得不值一提,文王逊位,尚在襁褓的世子承继大统。
夏启当初说无诏不得回都,但姚恪仍在得到消息的当夜便赶往京都。
野史上说他回京救架,兵败被杀实在是冤枉他,姚恪未带一兵一卒,单枪匹马。
他知道大局已定,亦不愿连累身边将士一道做这样有去无回的事。但他自己却是一定要回去的,是想再见夏启一面亦或是其它,只怕姚恪自己也说不清。
无论如何,他总归是日夜兼程,未曾有一刻停歇,连马都跑坏了两匹,人总归靠一口气没有倒下。
二十日之后,他才总算到了京都,因为新帝登基城中处处都张灯结彩,满是喜庆的气息。只是这喜到底是新帝的喜,还是聂远录的喜,却不是百姓所能关心的了。
姚恪混进了宫内巡夜的侍卫里,一切进展得太顺利,连傅宁辞和容炀置身事外,都能看出其中肯定有问题,姚恪不会不知道。
但在辗转来道夏启禅位后的居所,远远看见里面的烛火时,他的脸上还是出现了这些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个笑意一直到推开门看见里面坐着的人的背影才消失,聂远录回过头,含笑对他道,“姚将军,许久未见,将军一切可还好?”
“王上呢?”姚恪只冷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