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什么事么?”秦小渝朝他们走了过去,却见最前面那男子突然面色通红,朝着旁边人点了点头,然后扭头跑掉了,而他身侧的大娘则是欣喜地不行,朝着铁门里的秦小渝直招手。
秦小渝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停下了脚步,迟疑着不敢向前,“大娘,你若是想喝水,门外的桶里就有,若是要买票,现在还有点早。”
“嗨呀!恁这妮儿!”那大娘一拍大腿,笑成一朵花儿,她扯着身旁戴着大红花的那位大娘说道,“这是咱们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秦保山,来是跟你说大喜事哩!”
秦小渝并不知道保山是什么,出于礼貌还是开了门,只不过她也有些谨慎,并没有让这几人进来,而是拎着板凳出去了。
“什么事?”秦小渝拎了两板凳,一个给了抱着娃的大姐,另一条分给两位大娘,自己就蹲在了门口的阴凉里。
那位被称为秦保山的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两眼,默不作声地朝着另一位使了个眼色,还点了点头,而接收到信号的那位大娘则是开了口,“妮儿,你是这火车站的管理员秦小渝不?”
秦小渝点了点头,就见秦保山开了口,“我也姓秦,咱俩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听说小秦恁是大学毕业就过来了,自个儿在这儿是吧?那恁以后就把我当你亲大娘,有啥事都找我就中了!这位姓顾,家是十八里河嘞,旁边抱着娃的是顾家大媳妇,恁叫姐就中!”
秦小渝不想几句话下来,自己居然多了个大娘,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还不得不跟她们打招呼,“秦大娘,顾大娘,顾姐姐,来这火车站是...”
秦大娘却不接她的话茬,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一个人来乡下,受苦了啊!你一个妮儿,家里面咋肯放你来呢?爹娘都不担心你?”
秦小渝在三人的眼中,莫名有一种被堂审的错觉,她已经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事,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我没有爹娘,从小就是孤儿。”
顾大娘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抖落了好几下,伸手握住了身边人的胳膊。
秦大娘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她的嘴角抽了抽,也跟着秦小渝一起站了起来,扯着顾大娘往水桶那边去,“哎呀,俺们来就是听说前一阵儿那个山货会是恁出了不少力,想来唠唠嗑...”
她打了一碗水,又给有些别扭的顾大娘递了一碗,笑着回身夸秦小渝,“真是的,大娘刚不是有意嘞,你可白介意,咱们这整个伏牛山,以后就是你的娘家!”
秦小渝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好笑得很,她刚才想起来这保山就是媒人的意思,这位秦大娘估计是旁边顾大娘请过来的媒婆,而刚刚羞涩跑走的估计就是顾大娘家的儿子。
而她们会来相看的原因刚刚也说了,怕是听说她和采购会背后的贺门红公司有关系,只不过顾大娘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孤儿,一下子脸色都白了。
秦保山则不愧是媒婆,还能镇定地拉着顾大娘跟她聊了几句,这才带着另外两人匆匆离去。
秦小渝摇了摇头,返身回去修厕所去了。
上次她将院子里的排水沟重新修缮了一遍,后来等固定的胶干了之后,发现流水不是很通畅,这才发现是排水管通往的沼气池满了,让云村长安排人过来掏了池子,才能通畅地下水。
起初她只是想将旱厕改成能够排水的厕所,可一想自己要在这里待三年,便又重新设计,在院子里设计出了一个小厕所还带着个小小的淋浴间。
建造新厕所的材料是姬昂赞助的,他爹是县城里干工程的,通过火车运过来一些废弃的轻钢板。这种钢板多是用于活动板房,也就是工地上的临时住所。
而秦小渝拿到的这些板材则是多次使用后报废了的,她按照自己的设计将废板材重新打磨裁剪,然后在仓库与墙根之间的位置将这些板材组装了起来,形成了两间小屋子,只不过这些板材出处各异,门是红的墙是黄的屋顶又是蓝的,搞的这小屋好似是七巧板拼出来的。
“模样还不错”,来看热闹的姬昂绕着屋子转了两圈,转头问秦小渝,“你这下水管都确定好位置了?那我就下水泥了啊!”
他是来帮着铺水泥的,不但自带料做免费工,还给秦小渝带了个陶瓷蹲坑,“从我舅家仓库里拿的,这是样品,不收你钱。”
秦小渝千恩万谢,直许诺说改天要请他吃顿好的,至于其他的则都是在这乡里四处拼的,比如淋浴间外用于储水的大桶是从村长家得来的,洗澡用的皮管是她从仓库里面翻出来的。
她和姬昂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才将两间屋子都弄好,现在只要等水泥干了就能用了。
当晚的火车站迎来了一名特殊的访客,他穿着一件土绿色的t恤,拖着个脏兮兮的土绿色大包,下乡就冲着小院儿喊,“吕姐!来碗水喝喝!”
正帮老乡拎笼子的秦小渝一听赶忙应声,“吕姐退休啦,以后就是我在了。你先把袋子靠边放...”
她话还没说完,路过的老乡就帮助他把大袋子抬着往砖路边放了放,又热情地给他指着铁门,“门口就有凉茶,小渝都给备好嘞,走,一块喝一碗去!”
“可以啊!”那人抹了把汗,跟着老乡勾肩搭背地过去了。
等到秦小渝忙完了,那人还给她递过来了一碗凉茶,“我都听老乡们说啦,小秦,你可真不赖!”
“嘿嘿”,秦小渝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他的衣服和装备,“你是来送快递的么?”
那人这才一拍脑袋,“瞧我,我是邮政的,我叫李磊,来火星庙送信.送包裹.啥都送!哎呀呀,先前我都是骑着我的电驴到处跑,只可惜这两天它不太舒服,我才能坐火车舒服舒服...”
秦小渝被他的舒服不舒服绕晕了,瞧着他坐在大绿包前收拾里面的包裹,便凑上去帮忙,“李哥,你是只送火星庙么?咱这儿包裹是不是不多?”
“嗨,哪可能!”李磊一边理着包裹一边回答,“这从王村开始到最里头的弄潮峰,都是我的地盘,只要有人寄,我就得去送!只不过实在是太远了,时效可能就慢了点儿,嘿嘿,你能理解吧?”
“理解理解”,秦小渝点了点头,李哥刚刚撩起了袖子,光是从那黑白分明的胳膊就能看出来他肯定很辛苦,突然她从大包裹下面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大信封,便好地看了过去,“这是什么?”
“哦哦”,李磊瞧着那大红色的信封笑得很开心,“这就是我着急来你们这儿的原因,来传喜讯来喽!”
秦小渝也笑了起来,这大红色的信封很薄,却的确是天大的喜讯。这是云小珍的师范录取通知书,她是云鼓的堂姐,秦小渝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小树林里,另一次是在村里的路上。
女娃娃们之间的友情还蛮简单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云小珍也帮着做木工了,第二次在路上相遇的时候秦小渝就主动朝她笑了笑,也得了对方的一个微笑。
“真好”,秦小渝没想到火星庙还能出个大学生,更惊喜的这人还是有过两面之缘且有好感的小妹妹。
“真是不容易啊...”李磊摇了摇头,“前两年我还能送十来封通知书,今年就两封,两封!现在的小娃儿们个子都没长开就慌里慌张嘞出门打工赚钱去了,读书虽说好,可它不饱肚儿啊...”
秦小渝沉默了,她想到了三门鸭蛋的云鼓和两门鸭蛋的习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农村的孩子们不再将读书视作是能够改变现状改变阶级的道路,而是被外出打工回村人士们所描述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认为早挣钱早享受。
愿意安心读书的人越来越少,辍学外出打工的年纪越来越小,十六七.十四五,这些孩子们连身份证都没有,就被“工头”们带进了工厂的流水线,成了那里的一颗钉,一条履带,一张没有名字的工号牌。
“行了”,李磊在她沉默的时候收拾好了东西,秦小渝赶忙将云小珍的通知书递了过去。
“我走啦,还得去借村长家的骡子...”李磊艰难地将大绿包背上,压得他背都弯了,秦小渝刚忙过去帮忙扶着。
“李哥,你会不会骑自行车?我这儿有两辆二八,中不?”
这自行车是先前从仓库里翻出来的老式车,秦小渝把它们修好了,却不能控得住把,只能每天在车站门口练练,根本不敢骑远,此时见李哥被这绿包压得难受,赶忙就推了出来。
“嘿,这老家伙,得劲儿!”李磊将大绿包固定在后座上,斜着车子勉强跨了上去,他虽说上车比较费劲儿,可双手下压把把手握的很正,脚一蹬就骑了出去。
“小秦,等俺回来~~”李磊骑了一段儿,还扬起了一只手朝着她摆了摆,让秦小渝羡慕不已。
云小珍考上了大学,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