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发现自己的手臂、袖口、肩背、头发……身上任何一处都有可能起火时,未知的恐惧便彻底摧毁了智。
一旦开始慌乱,人群就会发生推挤践踏,现场惨烈可想而知。
炽红夜幕下,每一刻都是金贵的、沉甸甸的人命。
街道随处可见焦黑的尸体。
凤宁虽然处于不知人间疾苦的年纪,看着这么多死人,嘴角也忍不住直往下撇。
沉默穿过两条街,身侧的白湘忽然没话找话:“你老盯着那些黑印子干什么?该不会是在找他们身上的钱?”
凤宁呆滞一瞬,老老实实道:“钱已经没了,不经烧。”
白湘:“你会发现,更不经花。”
凤宁:“……”
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安慰。
两个人加快了前进速度。
路上时不时就会遇到有人成群结队攻击深巷中的人家,想要闯进人家院子里面去——这些远离火源、院门紧闭、早已歇下的人家,一定是安全的。
至于会不会把危险带给别人?自己都要死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白湘和凤宁都见不得这种事。
凤宁握刀,白湘左手持剑——因为右手碰过伙计,还糊着金澄澄的地瓜——俩人用刀鞘和剑鞘把这群人敲得满地乱爬。
随手“行侠仗义”,倒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毕竟两个修士欺负普通人,可以说是相当不讲武德了。
只是……
两位女侠万万没想到,在她们扬长而去之后,这些被揍得涕泪横流的家伙一个个蹿到了封禁处,向外面疯狂告状。
辟邪司首座大人正骑在马上昏昏欲睡。
忽然有人来禀:“首座!有许多人状告我们辟邪司,在里面……呃……在里面……呃……”
“什么东西吞吞吐吐。”
“咳!”属下双足一并,“状告我们,抡粪打人!”
封无归:“………………”
*
凤宁和白湘并不知道自己被某人记了小本本。
两人相视而笑。
笑到一半,白湘嘴角微僵,很不自然地把头撇开。
她闷闷开口:“你忽然没那么讨嫌,倒让人不太适应。怎么,见这些人凄惨,触动了你纯洁善良的心灵?”
纯洁善良这几个字可真是叫她咬得阴阳怪气之极。
凤宁:“……”
怎么说呢,白湘姐姐短短几句话,既夸了她本人,又嘲讽了穿越者。
就很挠凤宁的心。
凤宁点头:“烧死的人可怜,缺钱的人也可怜。”
不料白湘却冷冷笑了下:“这就叫可怜了?”
“啊?还不可怜?”凤宁不解。
二人向前飞掠,白湘的声音也被疾风刮得透心凉:“你以为是谁种的地?”
凤宁被考倒了。
她知道种地的是农民伯伯。
但那是在昆仑。昆仑有护洲大阵和昆仑军保护着大家,农民伯伯可以放放心心种地。
而这里……
城外那么危险,怎么种地?谁在种地?
要养活那么多人,肯定不可能是靠老村长那种小村庄。
凤宁想不出来。
白湘道:“种地的,开矿的,修城铺路的,是奴隶。那些战败的俘虏、被赶出城外的平民、无辜或不无辜的囚犯……用长串铁链拴在一起,天不亮开始做重苦力,捱到半夜,方有一口水一片饼。奴隶的命不是命,是你脚下的每一块砖,头上每一寸瓦,吃下去的每一口饭!”
凤宁怔忡:“这样哦。”
原来地狱之下,还有炼狱。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