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虽然承认他说得有点道理, 但她还是想不通,夜人愁怎么会是个坏蛋?
如果夜人愁真是这样一个滥杀无辜、不择手段的家伙, 阿爹怎么可能与他合作多年, 甚至将他引为知己呢?
“啊……”封无归忧郁长叹, 遗憾得真情实感, “他抓白湘干什么, 真是可惜了我那么好的计划。”
狄春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首座你还惦记着让阿宁扮假公主呢。”
封无归凉凉瞥他一眼:“我计划泡汤了你很高兴?”
狄春讪笑:“不敢不敢。”
凤宁没说话, 她微微凝着眉眼,埋头赶路。
她很焦急, 心中十分担心白湘。
现在仔细想想, 又想起了一处细节。
白湘曾问她, 会不会为了在意的人做必死之事,凤宁想着亲人, 回答说当然会。
然后白湘盯着她的眼睛, 盯了好一会儿。白湘的眼睛里映出凤宁的眼睛。
两双眼睛里都燃着同样的火焰。
随后白湘大笑着说了一句话——“万万想不到, 今日在我身边的人竟是你, 竟还是个知己。”
其实早在那个时候,白湘就已经想通了全部。
她知道自己就是纵火凶手真正的目标,她也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就会暴露身份。
但她还是选择了那条必死之路——用自己的死路,给族人换一条活路。
“要救白湘。”凤宁攥住手指,悄悄想,“要救!必须!”
她本来就喜欢白湘。现在更喜欢了。
她不知不觉跑到了最前边,回过头,催促道:“你们快点!”
封无归有气无力:“你不会以为还来得及?”
凤宁生气瞪他,第一次冲他做了个鬼脸。
她可不会忘记,他的嫌疑还没洗清。
除非……
凤宁望向前方,瞳仁忽地一震。
前方荒山下,一群行尸走肉般的人,正拖着沉重的脚步迎面行来。
凤宁没见过奴隶,但视线落到这些人身上的瞬间,她立刻便知道他们就是奴隶。
这些人瘦得极可怕。
一眼望去,竟无异于骷髅。只不过骷髅架子上,暂时还沾着一层极薄的、似掉非掉的枯皮。
他们腕部束有铁环,原是用铁链拴在一起,眼下铁链已被斩断,断链拖在地上,“啷啷”作响。
不像人,更像是荒山孤坟中爬出来了一群骸骨。
距离更近时,月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凤宁从未见过这么绝望的脸。
“干……活……”
“干……活……”
奴隶智全失,喃喃着往奴隶营的方向走。
这样一群人从身边经过时,就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凤宁也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寒。
“他们感染了凶息。”
狄春哗地跳了起来:“白湘白忙活了!这些人,满心思就是回去干活,根本没想逃跑呢!”
凶息侵蚀智之后,剩的便是执念。
缺钱交税的去找东家,酒鬼就找酒瓶子,有怨气的冲击官衙,阿花为丈夫讨公道,春生爬过半座城寻找妻子……
而眼前这些昆仑奴,竟要回去干活。
“白湘——白湘!”凤宁站在荒原上,看着一个个皮包骨的昆仑奴擦身而过。
里面没有白湘。
“这样做事,很不体面。”封无归道,“既是阳谋,抓了人,就不该动饵。阿宁,救人。”
凤宁定定看了他一眼。
好吧,她一直跟他待在一起,对这些昆仑奴下手的不是他。
她看着封无归把游荡到远处的奴隶一个个给拎回来。
她惊地发现,他对这些奴隶的态度,居然与对待辟邪司和城卫军那些“兄弟”没什么区别。
还是那副亲亲热热随手勾肩搭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