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柳卸掉皇后鬓间的珠钗,迟疑地看了眼妆镜中?颇有?倦意的娘娘,似是犹豫,不敢开口。
皇后瞧见,直接道:“吞吞吐吐的,出什么事了?”
梳柳垂低着?头,鼓起勇气般,才敢出声,“今夜,奴婢伺候娘娘沐浴吧。”
便是在这时候,送燕窝的小太监入了殿。小太监在梳柳面前?毫不避讳,接过篦子,亲自为皇后篦发。梳柳被挤到一边,脸色甚是难看。
“你?先下去。”皇后抬手,对那小太监道。
小太监微怔,眼底现出一抹阴冷,朝梳柳瞄去,梳柳被这眼吓到,心?头砰跳,飞快地避开他的视线。
待那小太监退出了殿,梳柳哭着?跪下身,“娘娘,奴婢求娘娘别再错下去了!”
梳柳是皇后嫁进王府时的丫头,皇后身边原有?一个比梳柳得?力的大丫头,那丫头忠心?,在王府争斗中?为救皇后没了性?命。皇上御极后,这些年,伴在皇后身边的一直是梳柳。
娘娘久不侍寝,梳柳知道娘娘心?里的苦楚,可她害怕,害怕事情爆发出来,这将会给娘娘致命的一击,届时,太后不仅会惹恼太后,娘娘就是想要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梳柳爬到皇后鞋边,微白着?脸色,苦苦哀求,“娘娘……奴婢求求娘娘,杀了那个小太监,别再错下去了!”
皇后不紧不慢地端起燕窝粥,坤宁宫再不受宠,也住着?中?宫皇后,御膳房不敢怠慢,用的都是最新鲜的燕窝。面上撒了几瓣桂花,飘着?淡淡的清香味。
汤勺在里面搅了搅,皇后眼底有?几分漫不经心?,“错?有?何错处?”
“你?跟了本宫这么久,还不懂本宫的心?意?本宫怎会做那等蠢事,让人拿捏了把柄?”
梳柳怔了下,心?里不解,眼中?闪过迷茫,“奴婢愚笨,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后吃下半勺的燕窝粥,冒出的徐徐温热沁入腹中?,“这小太监甚讨本宫的喜欢,伺候女子的手法,仿佛也练了百回。”
“本宫都如痴如醉,你?说……泠妃会不会喜欢?”
“娘娘!”梳柳惊愕地掐紧手心?,娘娘竟是想……
“可……可奴婢观那小太监心?思颇深,怕不是等闲之辈,万一他倒打娘娘一耙,岂不是害了娘娘!”
皇后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瓷碗,捏着?帕子擦去指尖热出的温度,眼眸微眯,“你?说,他为何会到本宫这?”
“奴婢不知。”梳柳摇了摇头。
皇后轻笑?出声,“因为本宫是后宫最为尊贵的娘娘。”
梳柳退出了内殿,紧跟着?,小太监擦干净修长的双手,低头走了进来。
他如往日一般地拂去皇后衣摆,这回皇后却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河东张氏早已满门?流放,不知你?是张氏一门?的第几个公子,又怎么混入了皇城?”
张先礼僵住片刻,嘴角勾出讽笑?,抬起了眼,“张氏嫡系先礼请皇后娘娘安,这段日子不知娘娘可还舒坦?可惜了臣没了那子孙根,不能让皇后娘娘谷欠生谷欠死。”
皇后没有?理?会他的无礼,轻描淡写地开口,“本宫说过,本宫要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张先礼道:“皇后娘娘弄死奴才容易,弄死泠妃的孩子,怕是要花上一番心?思,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就要求太后娘娘提前?为皇帝择选秀女。”
秋夜的风泛着?凉意,穿过小窗,吹得?烛影徐徐晃动?。张先礼察觉,转身关了那扇窗,将烛芯剪得?黯淡,当奴才久了,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
“奴才好,奴才早已将过去抹得?干干净净,娘娘是怎么认出的奴才?”
皇后抚了抚发鬓,“本宫曾听说过,张氏门?庭的阴///私。男生女相,天生一副隽秀姿容,除却桃李天下的张氏门?庭,本宫想不到旁人。”
“你?隐藏的确实好,本宫原本只有?三?分的怀疑。”
张先礼摸了摸自己这张脸,轻笑?,“倒是奴才这张脸惹出祸事了。”
言罢,他想到因为这张脸受过的屈辱,笑?意渐无。
皇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张先礼的色,嘴边微微一笑?,“你?恨皇上,与其在本宫身边伺候作为羞辱,何不去找皇上最宠爱的嫔妃?”
后宫里最受宠的人是谁,不必猜也知道。
张先礼站到椅背后,为皇后揉捏眉心?,“娘娘舍得??”
“本宫舍不舍得?,你?要找的下一个人,不就是她么?”
……
提前?择选秀女的事儿最终定下来,坤宁宫问过安,皇后留了婉芙,商议选秀事宜。
皇后抬手唤人进来,宫人捧着?一摞的画像摆到婉芙面前?。
“太后娘娘的意思,每年大选不可耽搁,今年入冬,先挑一回小选。这些都是身家干净的官宦之女,你?去拿给皇上瞧瞧,挑合适的礼聘入宫。”
婉芙再受宠,也是嫔妃,皇后交给她的事,根本轮不到她拒绝。
她接了那些画像。
皇后抿着?茶水,瞧着?婉芙,嘴边笑?意愈深。
待出了坤宁宫,秋池忍不住开口,“娘娘,皇后娘娘让您给皇上送画像什么意思,皇上本就不高兴这事。”
婉芙微挑眉梢,“什么意思,自然?是故意让我给皇上添堵,我与皇上的关系越冷淡,皇后就越高兴。”
秋池见娘娘脸色不对,噤了声,不敢再多说话。
乾坤宫
自打选秀的事儿定下,陈德海就没得?过皇上好脸。他哪儿不明白皇上之所以应下来,就是为了跟泠妃娘娘赌气,他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倔的主子,得?亏得?宠,不然?脑袋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