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东珠不想给这些侍卫添麻烦,也就顺势上了马。枣泥乱跑一通,消耗了许多体力,如今有些懒洋洋的,驮着齐东珠往回走,走出大半里地,齐东珠却撞上了马蹄声匆匆的萨摩耶阿哥和他的几个侍卫。
见到齐东珠,萨摩耶阿哥脸上肃然的情一收,镇定道:
“母妃怎么在这儿?儿臣追着一只鹿来,这就去将它射杀了,此处并不安稳,母妃还是先回帐吧!”
说着他就等不及,再次驱马向前,可齐东珠太了解她养大的幼崽的德行,心下立刻不安起来,看着萨摩耶一行轰隆隆地向他们来时的那片林子里去了,齐东珠终究也调转马头,握紧了一把小巧的手铳,对两个侍卫说:
“八阿哥如此形状,前方怕是出了什么事,你二人若不想随我同去,便去报与皇上,让皇上派人来寻吧。”
那两个侍卫面色一凛,当即道愿随皇妃娘娘同去。三人打马向那片密林而去,刚靠近密林,便听到响彻云霄的兽吼声延绵不绝。
齐东珠心慌起来,握着火铳的手汗津津的。这并非当年大阿哥让她用来自保的火铳,而是她扒拉着书籍,做了结构上细微改造后,康熙着人重新铸造的火铳。这把火铳和现代化的武器差别不算很大了,至少齐东珠知道怎么使用它。
可她从没有将它使用到活物身上。她寻着声音而去,她□□的枣泥已经焦躁不安起来,鼻腔里喷出热气,却没发出什么声音,似乎只是想提醒主人不要以身犯险。可齐东珠无法后退,她不知道什么人陷入了危险,但她的萨摩耶一定也卷入了这场风险,她不能置之不理。
此刻她后悔起之前的懒惰和懈怠了。让自己变得强壮在任何时代都是提高能力和自信的法宝,真到了需要展现武力的时候,孱弱的身体让人心生胆怯,不战而败。就在齐东珠轻拍着枣泥安抚的时候,前方的密林中窜出几道灰影,犬科动物压抑在喉咙里的嘶吼声让齐东珠明白了那是最难缠的野兽——狼群。
枣泥再也无法抑制恐惧,而齐东珠身后的皇家侍卫娴熟地弯弓搭箭,射向了在密林中暴露身形的野狼,而齐东珠心下更为不安,驱动着枣泥向人声的方向走去,果然见前面马匹横陈,侍卫纷纷搭箭射向不肯退去的狼群,而雪白的萨摩耶也正站在马背上,向头狼射箭。
齐东珠心慌急了,而萨摩耶阿哥也看到了她,当即面色大变,驱马向她跑来。就在这时,齐东珠身后一个侍卫的马被狼惊了,那狼阴狠地用爪子抓挠着马匹的臀沟,血淋淋的马肠子涌出半截儿,马儿哀声嘶鸣,将侍卫从马背上甩了下来。齐东珠手中的火铳只有三弹,而她的准头并不太好,第一弹打向了准备扑咬侍卫的狼,却打空了,还是萨摩耶阿哥的箭射穿了狼爪,救了侍卫一条命。
暂时保住一条命,可头狼仍未退,狼群受到头狼所驱使,若是不得逞,便不顾及伤亡,齐东珠出了一头汗,眼见萨摩耶阿哥又射出几箭,而地上又有几个马匹受惊,慌忙逃窜,将侍卫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灌木中突然射出一支箭,射退了一匹狼,齐东珠放眼瞧去,见灌木后是一片金黄交加的影子。她在其中看到了胖屁股柯基一张脏兮兮胖乎乎的圆脸,而他身边儿是一只已经倒地的巨大金虎。
东…东北虎???齐东珠脑子一嗡,半晌无言,而萨摩耶阿哥又气又无奈道:“九弟非要来猎虎,本来好好儿的,但虎追咬猎杀的鹿却又引来了一群想要夺食的狼,他侍卫来求救,我慌忙赶来了,怎么嬷嬷也跟来了?”?
说着,萨摩耶阿哥的箭匣已经被射空了。他又抽了几只齐东珠的箭,可那有些精巧的箭实在不配他的弓,让他用不出什么力度来。他一咬牙,从背上抽出马刀来,就要下去和侍卫一起砍狼。
齐东珠的脑仁儿突突跳动,她屏住呼吸,再度轻轻拍了拍□□不安挣扎的枣泥,而就在枣泥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她猛地发了一弹,正中一只狼的咽喉。
“哟,母妃这手铳厉害呢,我的只有一发弹,打了老虎就没啦!”
胖屁股柯基此刻也从灌木里跳了出来,看起来肥肥的爪子里也握了刀。齐东珠见他短短的后腿上有血迹,姿势也扭曲,便知道这个非要猎虎的崽多半是受了伤的,见他仍然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齐东珠心里又气又不好受。
就在这时,一只身形巨大的灰狼咬伤了一个侍卫的腿,巨大的冲击力将那横刀身前的侍卫扑倒在地,而那巨狼却并没有撕咬倒地的侍卫,而是折身扑向后腿流着血的胖屁股柯基。
齐东珠的心跳几乎都停了。她耳畔传不进任何声响,眼里的景色都慢了下来,她将手铳里最后一发弹射向了那匹巨大的灰狼,子弹射穿了那狼的脸皮,在狼耳上豁出一个洞来,撕碎了半边儿。
那狼呜咽一生落了地,被一旁的侍卫乘机砍了一刀,而此时马蹄声大作,齐东珠回头看去,宜妃身着一身鲜红的骑装,横刀立马在不远处,脸色惨白得像鬼。
狼群退了,留下了许多插满箭簇的尸首。齐东珠腿有些软,手里的手铳发着烫,她用尽力气捏着,方才不至于让那手铳落在地上。
枣泥的小脾气又回来了,应激似的用马蹄刨着地。齐东珠来不及安抚枣泥了,走过去将明显瘸着腿的胖屁股柯基从老虎身边儿提溜起来。
“骨头断了吗?捏这里痛不痛?”齐东珠声音还抖着,一边问一边捏住柯基的后爪。可这时,宜妃也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地走了过来,一把薅住胖屁股柯基的后脖梗子,几乎将好肥硕一个崽悬空拎起来。
“诶,诶,额捏,额捏,疼啊,额捏——”
胖屁股柯基迭声喊疼,他哥萨摩耶自然也坐不住,用灰扑扑的袖子擦了擦脸上溅的血滴子,就准备对宜妃跪地请安,多少拦一拦宜妃的动作。
“八阿哥,你起来,今日,是我翎坤宫欠了景仁宫的。”宜妃说这话儿的时候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向齐东珠,可齐东珠却莫名从她声音中察觉一丝颤抖,心里也为她这一副慈母心肠酸涩起来。这些时日景仁宫在宫中专宠,打小选一律被康熙打着为太皇太后守孝的名头取消,曾经的盛极一时的翎坤宫再也没了皇帝的下榻,即便是待遇不曾变过,恐怕也抵不过人心猜忌,踩高捧低。
齐东珠对此也难免心怀愧疚,但她不知如何补偿。宜妃是诸位妃子中,唯一一个坚持不懈给齐东珠甩了大半年脸色的妃子。齐东珠知道她心里是不畅快的,如今却因为幼崽,在惊惧之中对景仁宫说了这样的软化,对她来说也是难捱的。
“…让八阿哥去陪陪九阿哥吧,他们兄弟感情好,又一道经历了这样的事。九阿哥今日勇武无双,只身猎虎,伤了碰了,有哥哥照拂总是好的。”
齐东珠突然开口道,并没有提这一桩因胖屁股柯基好大喜功而惹出的祸事。宜妃顿了顿,终究放下了被拎着后脖梗子提起来的胖屁股柯基,让柯基的温柔多了的侍卫将受了伤的柯基抬到了马背上。
除却柯基阿哥受伤,两个侍卫跌断了腿,还有一个侍卫被头狼咬穿了大腿,总算没人伤亡,也算有惊无险。马匹倒是折了好几匹,萨摩耶阿哥将自己的马让给受伤的侍卫,自己和齐东珠同乘枣泥,向大帐方向走去。
刚走出林子,康熙的御驾便疾驰到近前。他阴沉着脸,一把将齐东珠从枣泥身上掠了过去,沉声对哎呦叫唤着问安的胖屁股柯基和萨摩耶阿哥说道:
“你们两个何等荒唐,竟致妃母安危于不顾!今日跪于——”
话儿还没说完,齐东珠当即一巴掌拍在了康熙的胸口,这回儿手也不抖了,声音也不颤了,抬起一双燃烧着的鹿眼震声道:
“不行!”
康熙话儿被堵了回去,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调转马头,打马便走。马速很快,齐东珠被草原上的晚风糊了一脸,只能扯住康熙的大氅,将自己包起来,只露出两只鹿眼瞪他的下巴。
到了行宫之外,康熙将她扶下马,方才语气不善道:“朕看你能护他们到什么时候!如此荒唐举动,罚不得骂不得,朕做的是哪门子的阿玛?!”
“他们没错!”是的,在诸多不该惩罚教育孩子的理由中,齐东珠选择了最不费脑子的说法儿,将康熙堵得脸色青红交错,话儿都说不出来,只能愤愤掀开帘子而去。不一会儿,一个随行太医来看过齐东珠的伤势,见除了受惊并无伤害,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比格阿哥来陪了齐东珠几个时辰,到了夜里方才离开去参加围猎后的庆典。而康熙是深夜才到,呼吸之中还有酒气,齐东珠睡得迷迷糊糊,烦躁地皱了皱鼻子,可没一会儿又被裹挟进去,抽不开身了。
第50章 婚宴
◎她可不能将家庭矛盾的矛头转到自己身上。萨摩耶醉了,估计也志不清,让他自己去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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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中的日子散漫, 齐东珠在不与康熙厮混一处的时候,便骑着枣泥去草原上溜达。草原上秋草肥沃,兔子繁育极快, 萨摩耶阿哥精抖擞地出去跑一天,能打回来五十多只兔子, 满满当当地挂在马上, 像是一个巨大的灰色兔毛蒲团。
满载而归的萨摩耶衬得比格阿哥马鞍上敷衍的五只兔子十分萧索。比格阿哥和他的小马红玉一道从鼻腔里哼出声来,而后调转马头,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东珠笑得岔气儿,不多时, 萨摩耶咚咚跑进她的行宫, 奉上一对儿雪白的小奶兔子:
“嬷嬷,我好容易找了一对白色的, 您瞧瞧好看不?”
齐东珠搓了搓手下柔软温热的兔毛, 说道:“喜欢的, 可是嬷嬷有你们了, 不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