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还有一人在抚琴,落款是“礼和”,略去了姓氏。
苏绾绾扫视这幅画,看了半日,卷起画轴,想让人将它收好,最后却只是将它塞到了书房最角落的箱笼里。
她如常地读书,听见苏敬禾说,郁行安又请了德高望重的亲王说合,父亲刚有松动之意,太子就病危。
二皇子近来有了骄奢淫逸的不良传闻,传说四皇子襄王很有可能被册立为新的储君。
冬至这天,许多小娘子与郎君都会去往芳霞苑赏雪。芳霞苑的芙蓉虽开败了,但雪景甚美,还可在结冰的湖面上冰嬉。
苏绾绾接了十几个小娘子的邀帖,斟酌许久,还是去了,还邀了郁四娘。
她在肖家读过书才去的,到得晚,十来个要好的小娘子已经坐在暖亭中围炉赏雪,一边作诗,一边吃冷修羊。,
小娘子们见她来,笑着请她进去,罚她吃一杯酒,再命她作一首诗。
苏绾绾是不吃酒的,林家小娘子帮她挡了,众人不依,苏绾绾只好多作一首诗。
作完,大家称赞不已,又命侍女将两首诗誊写下来。
半个时辰后,评出名次,苏绾绾得了第三,林家小娘子力压众人,得了魁首。
众人吃了酒,又靠着薰笼,酒意上涌,脸颊微红。有人提议去玩冰上蹴鞠,响应者众,一行人带着侍女呼啦啦地去了。
芳霞苑的东面画楼有四层,每一层都有许多郎君,酒妓坐于郎君们之间,毫无顾忌地劝酒喧哗。
唯有郁行安所在的第三层,没有妓子往来,众人拘谨地饮酒,不时觑一眼郁行安的脸色。
这时,忽然楼上有个郎君在窗边叫道:“今日来得巧,小娘子们去作冰嬉了!快来看看,有没有你们的心上人!”
楼上楼下都喧哗起来,响起往来行走的声音。郁行安目光仍然清泠泠的,侧头和旁边一人谈论二皇子之事。
那人又叫:“苏三娘也去了!”
行走之声更盛,楼上楼下的窗边响起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这些声音顺着寒风飘下来,三层几个年轻的郎君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暗自后悔之前听闻郁行安来了芳霞苑,非得托关系混进来。
他们确实借此得知了郁行安对储君的态度,但郁行安不叫酒妓,弄得他们也不好意思沉湎取乐。
这些郎君正后悔难耐,看见郁行安和旁人说完了话,拿着杯盏站起身,状似无意,踱到窗边。
众人仿佛被解开禁锢,纷纷跟过去,探身观看。
小娘子们确实带着侍女在冰面上踢蹴鞠,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但苏绾绾并不在其中。
郁行安找了半日,才发现她揣着袖炉,与郁四娘站在银杏树下说话。
银杏树的枝桠光秃秃的,树干挺立优美,两人身着合欢红大氅,宛若一幅传世仕女图。
楼上有人道:“今日天气甚好,我要命人给苏三娘送一壶龙泉佳酿。”
另一人道:“她必不会收。”
“怕什么,我十一妹也在那里,我就说要赠十一妹,给她们每人一壶。”
众人纷纷笑骂,又有添份子的,这个说要赠糕点,那个说要赠冷修羊,还吩咐博士必得在小娘子跟前念出他们的名字。
郁行安唤来芳霞苑的小博士,问道:“今日来了多少小娘子?”
“来了六十七个,分了五席,另有二十一名已出阁的娘子结伴而来。”
郁行安吩咐道:“郁家小娘子所在的那席,花用皆记在我账上,另给她们每人备一份驱寒的花酿驴。”
小博士躬身去办,旁边人笑问道:“礼和,你这是赠予谁的?”
郁行安的视线落在苏绾绾身上,指尖轻敲杯盏,过了许久,都没有接话。
……
郁四娘道:“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原来不玩冰嬉。”
苏绾绾道:“我只是擅长几样物事罢了。况且我小时候作冰嬉时摔过,我怕疼,不敢再玩。”
“我见你不怕骑马,原来你骑马没摔过么?”
苏绾绾笑道:“没摔过,阿娘赠我的翻雪乖得很。大姊说,我这人就一个毛病,受过疼的东西就不愿再碰,还好读书不疼。”
郁四娘惊异道:“你与我二兄相反。我二兄如你一般,看起来样样都好,只是他也有一个毛病,万事皆要做到最好,比如御术,他摔过马,当时那马发了狂,将他摔在地上,摔得他伤了腿,养了两个月方好。但他在养病时还要读书,腿伤好后还要练习御术,直至比众人都更出彩……”
苏绾绾:“他摔过马?”
郁四娘点头,与她细说,原来是有人对马下了药,那人嫉妒他的天资,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泄愤。两人说着话,便见小博士们送来许多吃用之物,还有博士过来禀道:“小娘子们这一席的花用皆记在郁知制诰账上了。”,
郁四娘瞠目:“我阿兄又没吃,记他账上做什么?”
博士:“奴不知晓。”
郁四娘嘟囔:“平日也不见他这样体贴。”
她与苏绾绾站了一会儿,实在无趣:“不如去阅书。”
苏绾绾已经知晓她不爱读书的性情,笑道:“阅书岂不是更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