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我不打扰他,你去吧。
挥之即去。霁少全程未抬头,钻在字眼里静听她的呼吸变化,拖鞋趿拉声,抽开椅子,坐回他身后。大门关起,她长久地伏在他椅背上。树花静止。钗光鬓影,一时也死在绣像本里。霁少灵醒,以为把这女人的心怀鬼胎看得不能再低,结果还是忍不住回头叫她。老师,我练好了。
她离开男人,简直就是死水结冰。老师朦朦忪忪睁眼,身态疲懒,像用茜草染红的猫,富贵已极后被人丢弃在叁进的院子里,瘦惨得不成模样。
他可怜她。捧字帖来给她看。老师,再教我其他的吧。他奉到她眼底下。老师。
她不响,却握住他手。霁少惶然醒悟,手已经抽不开。她眼睛是蜜缶。小虫翅膀,在其中软塌。鬼难辨的女人,她的眼睛,可以酝蜜,可以妒烧,可以修道。
好,教你写。老师柔笑。持他拿着笔僵住的手,在她另只手心里,一笔一勾,见者也觉搔得痒痛。他想逃,被她牢牢掌住。
写罢。她把父子两人名字在手里攥起来,又放开给他看。笑:这样好不好?这下,小霁和爸爸名字,都会写了。
他见到墨走进她细流掌纹里。霁少茫茫然中料定:他们父子,早将一同走进她河道里,成为孤鬼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