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请了你这个律师服务我,小费你要吗?你平常怎么收费的?”尧瑶的脸在他的羊毛衣上蹭了蹭,然后离开。
她伸手要推开他,面前这个人就是不动,尧瑶抬头看他,他也在看着她。
“我要回家了。”尧瑶说。
“我送你回去,很晚了。”黎之确说。
尧瑶轻笑一声,觉得他可真多余,在这装什么装,她回他说:“担心我啊,没必要。”
说完,黎之确还是不松开,反而握住她的腰更紧了些。
“我觉得你真的好恶心啊。”尧瑶说出这话,心里扫了一处的凄凉,自己还要和这个人在牵扯。
报复他吗?确实很想报复他,但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不是对于往事的那点爱意,而是她觉得面前这个人根本什么都不怕,他是那种天塌下来都会当被子盖的人。
“什么时候觉得我恶心的?”他的目光淡淡地,说出来的话也很平静,也没有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在意识到你是一个恶心的人时候。”尧瑶好像说了,好像又没说。
“困了吗?送你回去。”黎之确说。
“别送了,我打车回去。”
“我要去厕所,别理我。”
黎之确没有再说送她回去的话,把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上了出租车。
今夜无眠,尧瑶回到家之后,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发呆,想了很多事,过去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的重现。
从小到大被忽视,被欺压辱骂,等来到了A市上大学重塑了自己的世界观,发现自己是一颗会随时吹走的灰尘,又到遇到黎之确。
她的看起来人生不长,但是好像又很长,可能是因为大多都是苦难,所以觉得二十六年之前的人生里格外的长。
在被陈江河和丰茹认回之后,她去了解过陈真,那一位替她活了二十五年人生作为陈家千金的女孩。
陈真从小学习一般,父母发现她没有学习的天赋就把她转入国际高中读书,不走高考的路,要走钢琴生的路线,小时候请了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教学,本硕都在欧洲读的音乐学院。
家里有一台斯坦威,是陈真的钢琴,关于陈真的照片,丰茹都收起来了,尧瑶对陈真感到好,曾经去拜托家里的阿姨告诉她照片一般在哪里,阿姨说了一个大概,她就自己去找来看了。
陈真很幸福,她的每一场音乐会父母都会去看,每一场毕业典礼都捧着一束花,父母站在两旁,她还喜欢冲浪,攀岩,潜水,有一张照片就是她冲浪的照片,手里还举着国旗,是一张很有生命力的照片。
陈真小时候就去过很多地方,有一张照片是丰茹抱着她站在新加坡的鱼尾狮像,狮口喷出水,陈真的小手作势要抓住那道水。
如果陪伴陈真是尧小莉,那会怎么样?
那就不会有那些照片,那双手不会学钢琴,还会被用细条树枝抽得红肿,在南方湿冷的冬天里,只能穿着外套缩在被窝里,手脚冰凉。
放假了就被赶出去找活干,高考后每日每夜地操心着学费怎么凑齐,兼职的时候回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那时,在翻着相册的尧瑶心里燃起了妒意,厚厚的六本相册,都是记录着美好的一生。
她会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经历那么多苦难,陈真的人生会感到痛苦吗?能有多痛呢?
在读大学的时候,尧瑶忍不住会把别人拥有的,当成是自己失去的,会想着如果自己有好的家庭,一定会比对方更优秀。
如果自己是那样的家庭,就可以这样,可以那样,甚至可以变得更勇敢。
刚开始要适应千金的生活,没有很难,难的是面对自己心里的落差,当她吃到好吃的空运海鲜,穿上昂贵的纯棉T恤,戴上价值一辆车的手镯的时候,她还会泛起鼻酸,甚至会觉得自己在做梦,不应该那么奢侈,闭眼后,说不定第二天都会消失不见。
坐累了,尧瑶侧躺在地毯上,看着窗外的天,一片黑沉沉。
她的肉体走出了过去,心里还被过去的情绪在拿捏。
黎之确叫了一个代驾,回到家的时候,很是精,洗完澡也没有困意。
走到书房,他从书架里拿出一本书,《霍乱时期的爱情》,中间很明显地夹了一张对着起来的纸,书页之中有空隙。
那是一张用素描纸画的速写,尧瑶画的他,正在侧脸看书的模样。
黎之确不知道这是她什么时候放的,书是从以前公寓的书架上面搬过来的,书是请的工人来搬的,他也没在意过。
直到某一次想着出掉二手书的时候,整理旧书才发现的。
这张速写是尧瑶当初在外面上美术课,那个时候画的,她画了好几张黎之确,但是只夹了这一张画。
那时尧瑶看了一部岩井俊二的电影《情书》,电影的最后,高中时期的藤井树就放着一张速写在图书馆的书里面,那一张的小像被后来的学生发现,藤井树才知道它的存在。
看电影的人感到了遗憾,电影中的人会感到遗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