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为了甘莫离之事流落在沙漠之中,寒夜无衣物御寒,几近冻死,不得不肌肤相亲,拥抱度过寒夜,我……我必须对她负责。”
媸妍咬著唇,“我不信……我不信……你不是还和我有过夫妻之实吗?你只是抱一抱她,就要负责,那我怎麽办?”
他似乎也留恋著她,嘴唇动了动,果然是冻得一片青紫,面无血色,身上也是苍白发青,散发著寒气,“妍儿,我……我只是想活著,见到你……活下去……我……”
他只是为了活命而已,权宜之计,扪心自问,她还能接受这样的他吗?她心中一团乱糟。
岳小川看著她表情变幻,似乎洞察她的心理,低声道,“作罢吧,不要勉强自己了。”
“我偏不要!”
她怒瞪著他。
岳小川再抬起头来,忽然变了个色,深深凝视她,似乎明明白白她心中的矛盾和坚持,“如果你坚守我们的约定,小川绝不负你。可你何尝缺过夫婿?小川……怕是也是多余的吧?”
“红绡却不同,她……我们虽是为了活命,我却不能让她香消玉殒。”
“她不行,我就可以?”
媸妍大喝一声,又惊又愤,“我要杀了你们!”
一柄弯刀已经逼住他的喉咙。
“不要!”
凌红绡以手挡住刀尖,再也顾不得掩盖身体。
岳小川本来对她忽视一边,此刻却认真看了她一眼。
他这才转向媸妍,“离了我,对你不算什麽,至多痛一阵,自有人抚平你的难受,而接纳我,却会让你患得患失,纠结痛苦,如果之前我还只是犹豫,现在却是决心要对她负责了,对你,对我,对她,都好。”
媸妍看著此情此景,突然觉得自己分外多余,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好……你们郎情妾意……你们鹣鲽情深……我真是个白痴……”
她失魂落魄,边退边走,命似去了半条。
眼泪顺著眼睛不断流下,想起他们相拥而眠的情景,就恨不得杀了他们,再杀了自己。她眼睛一红再红,手按在刀把上颤抖,最後硬是忍住森森杀意,靠著自尊忍了下来。
忍不住再次回头,那里一片沙丘,已经什麽也看不见,她眼中迸出森森恨意,只觉得他们双双掩埋在其中冻死也好。
突然心中一惊,媸妍大骇:我这是怎麽了?就算小川为了活命自保而体面不全,我也不该如此盼著他死去,甘露从来不是这样恶毒的女子,甘草也从未丧失向善之心,为何媸妍最终变成这样一个女人?得不到宁可毁之?
这恨意从见到李慧心就开始滋生,後来逐渐发酵,这麽自暴自弃後又涌上一股绝望,如此反复,心波动不安,有沸腾之相。
她出了一身的大汗,反而清醒了几分,暗暗扣住自己的脉门,告诫自己:不,八相之中唯有一死,她才见了其二,就这样沈不住气,且她自己也不是那样坏的女子。
反复安慰之下,心才稳了许多,足以对抗下一个幻境。
直到磁勺又咕噜噜转了起来,最终停在另一个方位。
“我绝不可以自己乱了心,自乱阵脚。”
她将唇咬出血迹来,无论如何,就算是他德行有亏,她也必须无愧於他,到时一拍两散。
岳小川,若是你真的德行有亏,又百般求去解脱,不管是为了活命还是怜惜她,我俩亦恩绝情断!
她狠了狠心,端起司南,向著另一个方位走去。
她看到岳洛水时大吃一惊:难道说他们几个也寻到了这里麽?
她又惊又惧,这个杜精卫,他到底想做什麽?
而等她看到发生了什麽,刚刚愈合的心又撕开一片碎片。
只见滚滚黄沙之後,唯有那片绿洲之中的平静,一个满头瀑布红发的女子正小憩於树荫之下,惬意的吃著一串葡萄。
媸妍不由好的上前,想要看清那自在女子的相貌,只觉自己游魂一般,只意念一动,就好像分外轻盈的到了女子身边,低头一看,那女子樱红小口,瑶鼻秀目,身姿婀娜丰盈,真真是难得的尤物。她凝视间,那女子似乎突然睡梦之中感应到了什麽,猛然睁开双眼,迎上她好的双眼,只见那女人眉目天生妩媚,眼之间,勾魂动魄!
放眼天下间,媸妍第一次见到这般美的人,竟让她的自信心瞬间瓦解,还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之情。
那女子与她气质极为相近,都是冷冷淡淡,举手投足又带著万种风情,若是就她们两个,她定然要好好结交一番。
然而她又有些不甘。
二人容貌上或许各有千秋,可是那女子举手投足的妩媚风情,浑然天成,就连修习了倾城法力,被几位夫君滋养之下的她也比不上!
她引以为豪的勾人姿容,竟被一位女子天生的仪态给比了下去!本来是同样的风情,那女人做来已经浑然入骨,而她样貌精妙脱俗,又不惯放得开,显得比那女子拘束了十倍,竟有些不像的感觉。
她被那一眼对视吓了一跳,不由环顾自身,连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手足形体,不由放心向那女子再看去,可那女子已经站起,迎向来人。
她目光追寻过去,更是如同雷击,来人正是岳洛水,他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後紧跑两步冲过来,热泪盈眶,紧紧同站起来的红发女子抱在了一起,深情相拥,惊喜万分。
媸妍心中隐忍如同钝刀割肉──她还从未见过老辣沈稳云淡风轻的岳洛水会有那样激动失态的表情。
他显然同那红发女子相识已久,此刻是故人重复,激动的涕泪直下,抱著女子,恨不得嵌入肉里,哭红了眼睛,连声嗫嚅,“瑶姬……瑶姬……”
媸妍难以想象,他有这样的“故人”以前几次三番,她不停的冒出“故人”来,於是如今,他们也用同样的法子报应到她头上了麽?
岳洛水是个孤儿,无姐无妹,更没有暧昧门人属下,她是知道的。
她早就觉得他的爱来的太过偏执,难道说,其实是因为这个女子在前?所以他才爱屋及乌喜欢上她身上那种魅惑的气质。
她心中突然一阵阵苦涩,只反复想起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可是想来想去,他们之间的种种难题,已经是无解了。
岳洛水惊异的摸住女子的红发,握在手中爱惜的观察,似乎在啧啧称叹。
媸妍心中一片冰冷,他年纪大些,果然还是喜欢妖媚成熟些的吧!她第一次这般嫉妒旁人,就连凌红绡在她心中也从来不是对手,她不甘的又看了那女子一眼,若是她有这般举手投足的风情,该多好?
她果然还是生涩了些啊。
不知怎样飘出幻境,她失落难言,仿佛心胸空了一块,幸而方才那次险些走火入魔陡然警醒,这次却不是那麽容易魔障了。
再多胡思乱想,也终要挨个看上一遍,才好做决断。
岳洛水为父为夫,她亦是割舍不开,若不是他,她的几位夫君哪有那麽容易凝聚在一起,相处和谐,便是岳小川也不会见容於诸人。
想到有可能失去他,她心中泛上一片不知所措的茫然慌乱。
不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她飞速的拾起司南又拨动起来,好过继续胡思乱想。
咕噜噜几声,磁勺转动停止,可她眼依然死死盯著漆盘,不曾移动。
她已经隐约知道杜精卫想要她看到什麽,没有比这再折磨人的了,她会看到一幕又一幕难以置信的难堪,而她还要清晰的从中找出一幕真的,这真的太折磨人了……
她心防险些破碎,情知无法继续下去,只得轻轻坐下,气沈丹田,平息了心脉,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这才呼了一口长气,向新的方向走去。
“杜精卫!”
媸妍冷哼一声,不得不承认,他的目的也算是部分达到了,的确是动摇了她的信心,让她心如刀绞。且就算她再理智,要在这些幻想中分辨真假,也是一种痛苦。
然而无论如何,身陷局中,这个游戏她都还得陪他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