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长廊一直前行,直到绕了一段不远的路,在一扇门停下。
他轻轻移开石门,门外竟是另一处宫殿,显然早已不是方才的勤政殿。
他忽然想起後宫中一个古老传言,传说杜太祖一生无立後,太子来自一个秘女子,有人说她是前朝公主,有人说是杜太祖逼迫了自己的寡嫂,也有人说只是一个疯癫的民间女子而已。而传说在宫中,便是曾经有过秘道和密室的,这里,估计便是遍寻不着的昭阳殿了。
异的是,这座大殿并非像密室一般建在地下,而是隐没在宫群之中,只不过因为阵法的关系,後宫之中从来无人能够抵达。
现在看来,这昭阳殿不仅仅是限於阵法之中,而且连同密道,难怪那般难以寻觅。
正在他恍之际,殿中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你是谁?”
只见殿中一片金光闪闪,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金色牢笼,笼中一名红衣女子静静打坐,闻声抬眸看他。
耿天赐下意识的就要後退,却觉得那人分外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才发觉,简直就像方才那女子从画中走了出来一般。
他颇觉做梦一般,好似自己稀里糊涂走进一个画中异界!
他呆怔之间,媸妍已经有了主意,“且慢!”
她心中的复杂只停顿了一下,此时已经认出了他,虽然不知道耿天赐为何会在这里,但她还是想要抓住一切机会逃离。
耿天赐有些诧异,声音也高了几分,“是你?莲华阁主?”
毕竟,这麽美的女人他很难见过,若不是她更美了一些,他几乎可以立刻认出。
媸妍眼微转,轻轻笑了笑,“耿公子,你是逍遥侯的好朋友,想必可以帮我这个忙?”
耿天赐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她是如何被束缚在这里,又是什麽由头?他後知後觉,却并非痴傻,“你……便是杜宇……杜宇寻来的皇後?”
媸妍眉心一皱,“皇後?”
她可没听到任何风声,她如今尚未驯服,只靠他们武力制服在这里,显然并非立後的最好时机呢。
且不说杜宇与杜精卫之间於她尚有不合,就说她现在这倔脾气,万一在大典上出点丑,杜宇难道放心?
“他可说过……是何时?”
耿天赐踌躇的看了看她,“七日後。”
他对莲华阁主有些私交好感,原本理应帮她的忙,可是若是牵扯到立後的大事,恐怕他现在最好是想想,怎样悄无声息不留痕迹的离开这里,脱身事外!
一声幽幽叹息从身後传来,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
“你也要走了麽?就没人阻止杜宇这个愚蠢的决定?”
“你可知道,我原本和杜精卫有些瓜葛,杜宇为了我和他争风吃醋,又与虎谋皮,早就置龙霖安危於不顾,国将大乱,你作为丞相,还有心情坐视我在这里?”
耿天赐脑子一团乱,可他还是了解,这事他恐怕没有多少置喙的余地。
媸妍倒是拿捏错了,若是换个老臣,或许是会考虑一二,然而耿天赐却不是那等为了家国就能抛头颅洒热血之人,只看他怎麽对待自己婚事就知道了。
耿天赐慨叹一声,摇了摇头,眼见她目光忧愁恳切的注视着他,几乎让他失,不由垂眸转身就要离开,却见一人正在他身後,将那石门牢牢堵住。
“耿大人,恐怕今天,你还是不得不帮这个忙了。”
耿天赐看清他的面容之後,出离愤怒,哪还有什麽不明了,“陈大人!枉我信了你的话,没想到你是故意引我来此,你有何居心?”
他心里转了几个弯,宫斗,政变,陷害,他甚至做好了被随後赶到的皇帝抓个现行的准备,可是陈雨却显得不急不徐。
他此时怀疑这臣子是和媸妍合计谋算,可是再看媸妍表情淡漠,似乎看不出什麽来。
陈雨走到离金笼更近一些的地方站定,意味深长,“耿大人,你曾经托逍遥侯大人大力寻找过一名叫甘草的女子,是否?”
耿天赐又惊又疑,“你说这个做什麽?甘草她……已经故去,你……”
陈雨轻轻走过去,暧昧的抓住媸妍搭在栏杆上的手,“她没死,就在你的面前,只不过换了个身份而已。”
媸妍轻轻瞥了他一眼,虽然他眼角余光清澈甚至带着一丝暧昧暖意,可是她怎麽都觉得他饱含嘲讽和戏谑。
“所以,今天,你是必须帮她了。”
他说罢,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捏了捏。
耿天赐大惊失色,後退了两步,“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媸妍抬头轻轻看了陈雨一眼,抽回了手,若有所思,“小雨,你变了……”
陈雨摸了摸鼻子,挑眉伫立。
既然已经说开了,那麽否认也无益,何况,媸妍也觉得,为了逃出去,承认就承认吧。
媸妍看向耿天赐扫过来求证的目光,“天赐,你我曾在你父亲的床底下偷听嬉戏……如今我侥幸未死,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梅姑娘可还好?听说你要尚公主,不知梅姑娘可心甘情愿做小?”
耿天赐脸色一变再变,归於苦涩,明明绕了一圈,她就在这,为什麽会觉得什麽都已经全变了?她的口吻娓娓道来,让他不容错认,可是却又如此的陌生,让他生不出一丝一毫旖旎的心思来,突然之间,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来。
他如鲠在喉,一句“甘草”噙在嗓中,却怎麽也吐露不出来。
不知想到什麽,他突然急道,“你听我说,我不是要尚公主,我根本不情愿,我,我就是听了他的话,才想找‘皇後’求求情,免除这门亲事,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对不起……”
媸妍抬眸看着他,歉意诚挚,却无任何暧昧和回避。
根本不必去问她,为何撒谎,不肯相认,很显然,他们的缘分似乎已经不知不觉中到头了。
耿天赐沈默,停止了笨嘴笨舌的解释,挫败的看了看笼中的金链,“我不知如何帮你……我武功不好,杜宇现在对我也不是那麽信任……”
如果足够信任的话,不会隐瞒他这个密道,不过也可能,是他有关私事不想给他知道。
陈雨却似乎知道媸妍在担心什麽,目光转向她,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大哥已经去救小豆芽了,我们曾约定,事成之後放一把火,调虎离山,我也正好趁乱来摸索你的囚所。”
他说着转向定定看着媸妍的耿天赐,视线触及他那直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小豆芽是谁吧?那孩子是她为我们兄弟留的种。”
他的声音慢条斯理,明明粗俗,听来却只成了打趣的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