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院,你想干什么?区区俗界凡妖,难道想违逆我等天?”
白虎碎牙感到九千院逐渐加重掌中的妖力,立刻以气反抗,两股大力相撞,迸出无数凄厉暴风,连九千院以元变化出的衣裳也为之受损。
“天?你若是天?为何现在却被本宫玩弄于指掌之间?”
九千院冷冷说道。心中再无一丝犹豫,妖力加倍催动,转眼竟压过了白虎碎牙的力。
“住手!九千院,你疯了不成?你想和白虎天尊还有天界众为敌吗?”
白虎碎牙慌忙喊道:“只有老子才能毁坏妖星元啊!”
“是吗?那你应该不会连本宫这五体不全之人的微薄妖力也敌不过吧?”
九千院冷笑,美艳的脸孔在白虎碎牙散发的气照映下,洁净得几乎令人有股毛骨悚然之感。
“住手!快住手!”
白虎碎牙感到金属牙体正逐渐崩溃,大惊失色。
就质而言,白虎碎牙的气本强于九千院的妖气,但因距离白虎天尊本体太过遥远,气的提引无以为继,在九千院丰沛不绝的妖气冲击下,白虎碎牙体内所含的气很快消耗殆尽,转眼便只剩一个空壳。
“喀啦——”
九千院的指尖陷入白虎碎牙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壳内,轻易地将用尽气的牙体揉成了碎片。
“九千院!”
白虎碎牙最后的怒吼声很快地淹没在自身散发的炽热白光之中。
一旦失去了统整的元意念,构成白虎碎牙本体的天韵金石立刻转化成奔腾的火龙,朝着天界笔直飞去。
令人目盲的炽热白光冲破冥府穹顶,凿穿镜泉国厚重的岩床,将覆盖大地的瘴气蒸发殆尽,一时之间,方圆百里之内宛如白昼。
身处在这一切变化的中心,九千院仗着深不可测的妖力,丝毫不受天韵金石释放出的炽热影响,雪白光龙也只能避开她的四周绕行。
然而,就算身拥足以媲美鬼的强大妖力,九千院的心中却充满了惶恐和虚无。
“本宫……从此之后……该何去何从?”
仰望着光龙消失在天际的末梢,九千院茫然地望着又逐渐被瘴气封闭的星空。
俯瞰着几已化为赤膏泥池的冥府大地,九千院缓缓往上空飞升,曾被无数诗人骚客以日月媲美的双眸,如今已黯淡无光。
遭无尽天诸背叛舍弃的愤恨,就像是昙花一现的烟火,在击毁了白虎碎牙后,迅速冷却萎缩,取而代之的是寂寒的无助和茫然,以及深不见底的绝望。
九千院感到自己的四肢有些不听使唤,游翔天际的身法也显得有些浊滞。
驱之不去的疲劳、挥之不却的倦怠,这些本来不可能发生在九千院元化身上的感觉,现在就像是要把过去千年所累积的旧帐一笔勾消似的,排山倒海地挤压进九千院心中。
弹开迎面奔落的送死河水,九千院缓缓穿过黄泉洞,回到镜泉国的地底大穹洞。
在那儿恭迎九千院重返人世的,仍是一片冰寒寂寥的荒凉景象。
白虎碎牙所绽放的天韵气,将穹洞顶端的岩壳震垮了一半,厚达五里的岩壳碎裂成无数巨石岩,就像是小儿无理取闹一般,将穹洞胡乱掩埋。
失去半数版图的岩壳开了一道绵延数里的深邃洞口,犬牙交错的险峻纵谷散布其中。
有如赤黑热油的滚滚瘴气沿着纵谷上爬,在天顶汇聚如海,将夜空完全遮掩,看起来就像是整锅倒转过来的沸汤。
若是往常,九千院早已出手将岩壳裂罅填补,以免瘴气继续流出,危害众生,但对现在的她而言,不论是瘴气也好,众生也罢,都已是无关痛痒的东西。
(哼……本宫一世辛苦,累积了万年善业,却仅因一条小小尾巴而无法登天成星,甚至遭白虎碎牙讥为残缺不全,还要行善积德何用?镜泉国众生要怨,就怨他们丧心病狂的明持王吧!九千院心中冷冷啐道,将胸中满腔怨毒稍稍倾向镜泉国众生,说也怪,就在这么一想之后,她的心情竟有了些许好转,身子也轻了一些。九千院于是再不理会天顶的滚滚瘴气,迳自往长夏城飞去。
灵兽永蜷长达百丈的尸首仍倒卧原地,半颓的长夏城歪歪斜斜地矗立其上,穹洞内只有这处地方没有遭到巨岩掩埋,在四周石参差交错下,甚显突兀。
(吞油婆料无此等妖力维护长夏城免受巨石侵袭,想是那妖人所为……长夏城的檐角上,九千院俯瞰眼底的祭坛,祭坛上有一隐约的绿色结界,形成一半球状,结界中躺着一人,手脚蜷缩,不停发抖。
祭坛下方,一人赤发磷辉闪耀,身披乌裘,周身散发瘴气,正是妖星化身的邪犽。
“九千院,你可回来了。”
见到九千院归返,邪犽喜出望外,笑道:“我万万也没料到你竟会亲手替我除去白虎碎牙这心腹大患,为了报答你的不杀之恩,日后若有我能略尽微薄之事,尽管吩咐便是!”
“谁会为了你这妖人与无尽天诸反目为敌?”
九千院冷冷道:“白虎碎牙背信于本宫,本宫自当严惩,与你无关!”
“吞油婆!”
不待邪犽回应,九千院令道:“解除结界!”
从断垣残壁阴影处中滚出一颗黑亮甲球,瞬即翻身成一身形佝偻的老妪。
“小姐,老太婆等您好久了,这儿风寒,老太婆真受不了啊,嘻嘻嘻……”
吞油婆嘴角抽笑,边将结界解除。
结界隐退,祭坛上只见一狐女双手抱膝蜷卧,通体毛色银白似雪,只有臀上三条尾巴漆黑如墨,在这天光不至的地底,竟乌亮更甚其他。
(雾凌……我可怜的孩儿……见到雾凌发寒受冻的模样,九千院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在母爱的拧绞之下,冰冷的胸口也热了起来。
“吞油婆,这儿没你的事了,到别处去!”
九千院预料之后的情景不宜有外人在场,随即喝命。
吞油婆应声,旋即缩成甲球,沿着断壁滚入石之间,消失踪影。
“你还在等什么?只要让雾凌多受一刻的痛苦,本宫必将连沐带利还给你!”
九千院转向邪犽,厉声喝道。
“这是自然,你助我救出家母,又替我除去白虎碎牙,于我有恩,我必当涌泉以报。”
邪犽收起脸上笑容,恭敬回答。
“本宫不需你涌什么泉。”
九千院的语气冰冷无情,“只要你速速将雾凌体内的恶业除去即可。话先说在前头,为生邪胎,男女之亲固不可少,但期间你要是敢对雾凌做出什么瑜越常道之举,就算当着雾凌的面,本宫也必将你击杀!”
在九千院蕴含强大妖力的注视下,邪犽只要稍有妄动,九千院不需出手,光以视线便足以将他击杀。
邪犽闻言,躬身答应,这才往祭坛上走去,来到雾凌身旁,蹲坐下去。
在妖力的催动下,邪犽身上的乌裘活灵活现地往两侧开展,构成类似布囊的形状,邪犽随即将雾凌搂入裘内,两人只有脸蛋露在外头,身子悉数被乌裘掩盖。
“妖人,你想做什么?把那乌裘撤下!”
九千院发觉自己的眼力无法穿透乌裘的金刚皮毛,立刻喝命。
“这可不行,九千院,并非我要忤逆你,只是情浓意酣,忘我之际,心中只有极尽欢爱之念,哪还有什么常道可言?是以我只好以这金刚乌裘裹身,免得销魂之余,却被你从背后击杀。
”若你真要我把这乌裘脱下,那得请你发誓,不论待会我和雾凌交合姿态在外人眼中是何等不堪入目,你都不能出手伤人才行。“邪犽反而要求道。
”你胆敢要胁本宫?“
九千院大怒,心念所至,一股无形巨力便朝邪犽身上击去,意欲将他与雾凌分离。
只闻轰然一声,九千院运使的妖力被金刚乌裘给弹了开来,打在远处巨岩之上,巨石顿时灰飞烟灭。
”什么?“
九千院见状,难掩惊讶。
(丧黑女的乌裘不但能阻隔本宫的法眼,竟还能弹去本宫的妖力?那妖人曾云此裘乃金刚法宝,莫非是真的?”啊……哥哥?是你吗?“就在九千院与邪犽争执之际,雾凌感应到那熟悉的热气,悠悠醒转过来,颤声道。
”是我,雾凌,我回来了。“
邪犽亦将目光挪回雾凌身上,把她紧紧搂着,”九千院已经来了,我们接着把之前没做完的事做完吧。“邪犽在雾凌耳边轻声呢喃,”让九千院瞧瞧我俩恩爱的模样。“”啊……真的……是娘娘……“
雾凌转头,滚动着瘴气的蒙眬双眼望向檐角上凭风而立的九千院,浪声笑道:”哥哥……快让娘娘看……让她看吧……“邪犽与雾凌的一言一语,自然都逃不过九千院的耳朵,听闻雾凌那显已失去理智的淫妄嗓音,九千院不禁心绪纠结,又愤又悲。
邪犽不理会九千院的反应,一低头,与雾凌拥吻。
带着欢喜的音色,雾凌甜蜜的喘息荡进九千院耳中,两人四唇交缠,舌尖深探,互吸互吮,”滋滋“作响。
雾凌的颈子酥软地枕在邪犽的臂弯之中,眼中只有半日不见的邪犽,银白双眸里春潮欲滴,浪荡之意溢于言表,将狐媚一族喜淫好色的本性显露无遗,往昔的清纯可爱早已不复存在。九千院见状,虽深感痛心,但仍压下想要别过头去的冲动,继续凝视两人。
(我狐媚一族虽以淫术见长,也只在床笫之间才会显露天生淫性,但雾凌如今受妖星所污,失去理智,淫性居了上风,是以才会沦落至此等地步……能拯救她的竟只有那玷污她的妖星,真是令人悲叹……乌裘底下,邪犽似乎做了什么动作,雾凌的双手也跟着回应,但九千院却无法观见。
”把乌裘取下!“
碍于雾凌已醒,九千院不愿轻率动手,只以千里传音之术在邪犽耳边斥令。
邪犽斜眼瞥向九千院,一边吮着雾凌口中香涎,一边淫笑起来,显然不当一回事。
九千院正欲发作,忽见雾凌娇躯一颤,整个人沉进乌裘布囊之内,邪犽随即也把头一缩,乌裘外生出一条黑鞭,将布囊口袋自动捆起,完全与外界隔绝。
祭坛上只剩一口大小足以容纳两人的黝黑布囊缓缓蠢动,被足以隔绝一切妖力入侵的乌裘阻挡,九千院只能从布囊里偶尔浮现的轮廓来推断两人在其中的动作。
(这天杀的妖人……又想糟蹋雾凌了?不成,本宫非得想个办法才是……身为天下第一大妖,九千院眉也不动一下,立刻想出一个能够穿透乌裘防御的法子。
(丧黑女的毛皮或许能阻断一切妖力法术,但雾凌乃本宫直系血亲,血缘一脉相连,纵天律亦不能断,只要本宫以元沿自身血脉顺流而下,必能穿透这令人厌恶的肮脏黑裘!九千院闭上双眼,将全副心运往远在朱雀岩下的自身本体,沿着自己万年来开展成无数子孙的繁复血脉,一路往下追探,果不其然,追到了族谱最下位的雾凌身上。
一瞬之间,九千院元的一部分与雾凌的魂魄重叠,雾凌的五感遂源源不绝地流入九千院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