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哪里知道他和张六之间的龃龉,看见他进来,连忙把好消息告知他:“甄二哥,你猜怎么着,刚上头来人通知,张六这小子要高升啦,以后不跟咱们挤门房啦。咱们以后见了他,可不敢张六张六的叫了,得称呼一声张管事。”
说着,几个门房又起起哄来,闹着让张六请客。
门房里一片热闹。
光影变幻,在甄二脸上落上一层阴翳。
甄二心里头着实窝火。
张六这小子这头告了密,转头就生发了,分明是踩着自己一家子的血往上爬啊。
往日里他待这小子不薄,家里婆娘做人情,请人吃糕点,张六这小子也没少吃他的。
这个人但凡念着往日的一点情分,也会私底下先问他一句,而不是直接把他卖给孙管事。
张六这档口看到甄二,也着实惊。
甄二这件事,按照一般的设想,要么是在府里明明白白地公布罪名,明明白白地把人给处置了,要么就是让这一家子悄没生息地消失在人前。
无论哪一种,甄二论理都不该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这里。
甄二比张六大许多,往日里,张六见了甄二会笑着叫他“甄二哥”。
这次张六没叫人。
他知道他已经把人得罪死了。
不过张六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毕竟他以后就是张管事了。
***
从门房里退出来,闷头往家里赶的时候,甄二是越想越窝火,越想越窝囊。
连张六这种小人都当上管事了。
他比张六大着十多岁呢,这么多年起早贪黑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直到现在还窝在这个小门房里,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能指望还能有什么生发。
见了人就得点头哈腰,有点事就吓得跪地求饶。
真真是窝囊透顶。
现实的不得意取代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甄二的心情晦暗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
一路闷头来到自家门外,甄二把门拍得山响。
“来了来了!”
里头梁氏给唬了一跳,连忙过来应门。
“哎哟,当家的,你额头上这是怎么啦?”
门一开,甄二黑着脸就往里头走。
梁氏注意到甄二额头上红肿了一块,连忙一边上门闩,一边忙不迭地跟上去问甄二。
甄二心里头有许多委屈,对着梁氏也没有好声气,大声嚷嚷道:“我走路不小心撞墙上了,不行吗!”
说着脸色越发撂下来,几步跨过一方小院,一甩棉帘子就进了屋。
梁氏莫名其妙地被人发了一顿脾气,她也不是个软柿子,站在院子里冲屋子里骂道:“又不是我推你撞墙上的,冲我发的哪门子邪火!”
梁氏并没有怀疑到别的地方去。
本来,若是一切正常,甄二在门房里值了一个日夜的班,也该是这个时辰回家来的。
梁氏本来一直挂心着点心匣子,有心问上一问的,现下也免了。
甄二是空着手回家来的,显然匣子已经给顺利地送了进去。
梁氏问与不问都是一样的。
按照往日的习惯,这个时候梁氏会给甄二热口吃的,让他吃了再去睡一觉的。
现在梁氏生了气,懒得伺候他,她哼了一声,跨上点心篮子就往街上叫卖去了。
***
刘婆子把点心匣子给菱月送了来。
谢过刘婆子,菱月拎了匣子回到下处,打开匣子一看,七八副药整整齐齐地码在里头。
一切如常。
菱月哪里知道这里头的故事。
菱月这几日一直为这个事悬着心,生怕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岔子,现下这一匣子药平平安安地到了手里,菱月不禁大松一口气。
中午老太太歇晌的时候,菱月便拎了匣子去了惜红院。
打着给宁姨娘送点心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把一匣子药送到了西厢房。
宁姨娘和冬儿两人这几日也一直挂心这个事,如今顺利地拿到药,心里也松快起来。
菱月交代冬儿,让她煎药的时候小心一些,注意避开别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