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白了银椿一眼,只得提着小心回去,如实地禀报了。
二太太冷笑道:“我就说他没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中,可怎么样呢?把我气成这样,他过来做做样子就走。不知道的人都说我好福气,养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这些人哪里知道这个儿子对我这个做母亲的有多孝顺。”
冯妈妈察言观色,顺着二太太的话道:“要说这件事,是七爷做得过了。既然知道有太太的人掺和到里头,七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就算了。何必非要把事情翻出来呢?如今累得太太身上也有了不是。说起来也不是为人子女的道理。”
二太太闭上眼睛,整个人往太师椅上一歪,又流下泪来:“我就想念我的小五和小十,这一个,我只当白生了他了。”
冯妈妈看二太太说出这样伤心的话来,只好又往回劝她。
说起来,二太太总共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姑娘,三个儿子分别行五、行七、行十。
其中顾五和顾十都是从小养在二太太身边的,和二太太母子关系亲厚。
只可惜小儿子顾十早早地就夭折了,大儿子顾五倒是长大成人又娶妻生子了,只是六七年前偏又一病而亡,只留下一个小九郎这一个血脉。
孙子还小,二太太再是指望不上的。
说白了,二太太再是如何生气,她今后能依靠的,也只有顾七这一个儿子罢了。
二太太哭了一阵,慢慢又平静下来。
丫鬟们用脸盆端了洗脸水来,伺候着二太太重新洗了脸,又上了妆,头发也重新梳过。
二太太默然片刻,忽地又道:“老太太那头,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这话冯妈妈就不好接了。
丁嬷嬷是二太太身边的亲信人,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来,二太太难免沾惹嫌疑。如今就是浑身上下长了八张嘴,只怕也难以说清了。
***
同一时间。
荣怡堂。
老太太留蔡妈妈在暖阁里单独说话。
老太太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蔡妈妈斟酌着道:“依我看,丁嬷嬷本身就很有做这件事的动机,倒也不一定非要别人来指使。她和菱丫头家里头梁子是早就结下的了。丁嬷嬷自然不愿意看到菱丫头有这样的出息。她自己主动出手,想要截断菱丫头的青云路,这是说得通的。”
丁嬷嬷和甄家这些年的过节,蔡妈妈是有所耳闻的,当下都说给老太太听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你是说,老二媳妇没在里头掺一手?”
这话蔡妈妈可不好说,蔡妈妈道:“这就不是咱们这些人能知道的了。”
虽说丁嬷嬷本身就很有动机,但这遮盖不了二太太身上也有嫌疑的事实。
七爷是老太太跟前养大的,和老太太关系亲厚,至于二太太这个亲生母亲,母子相处倒一般。
二太太连失两子,唯一剩下的这个又和自己不甚亲近,反观七爷和老太□□孙关系融融,二太太看在眼里,早已心怀不满。
老太太如今又要把身边的亲近丫头送去给七爷做妾,这自然会进一步拉进这对祖孙的感情。
二太太不愿意坐视这等事发生,有心出手阻挠,这是说得通的。
老太太沉声道:“我把菱丫头给小七,一来是想让小七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二来小七这个年纪也该有个后了。我自问这样做,全无半分私心。今日若小七看上的是老二媳妇身边的丫头,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是一样的高兴。我都多大年纪了,小七多亲近我一分,少亲近我一分,可又有什么。我一心只盼着小七能好罢了。”
蔡妈妈叹道:“老太太的心,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老太太一声叹息:“罢了,她是小七的亲娘,是她做的,不是她做的,谁又能拿她怎么样。我如今只盼着她有个做母亲的样子,不至于糊涂到这般地步罢了。”
蔡妈妈尽量拿话来宽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道:“不提这个了。说说菱丫头吧,那老刁奴这样欺负她家,倒也没见菱丫头跟我提过。”
蔡妈妈道:“这就是菱丫头的好处了,不拿这些事情来让老太太烦心。”
老太太亦觉宽慰。
蔡妈妈一心想让老太太高兴,又道:“出来这样的事,虽说惹人生气,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好处。至少咱们知道这里头是小人作祟,根本就没有八字不合这回事。本来么,菱丫头这样又伶俐又体贴的美人儿,我就不信她不能把七爷服侍好。依我说,不若早早地把喜事操办起来,也好去一去这起子小人带来的晦气。”
说到这个,老太太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模样,老太太点头赞道:“是得这样。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拖来拖去倒给了别人兴风作浪的机会。这件事上菱丫头也受委屈了,可怜见儿的,白白地身上就给人泼了脏水。是得好好弥补这丫头。喜事务必要办得热热闹闹的,给足菱丫头体面。”
蔡妈妈笑道:“都听咱们老太太的。”
老太太又道:“你使人把宫大家的叫过来,喜事就交给她去办,我来交代她。”
宫大家的是顾府的管事大娘子,说起操办喜事,这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再来,从顾府下人里头论,宫大家的又是个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由她充作媒人去向甄家父母提亲,甄家父母脸上也有光彩。
蔡妈妈笑着答应一声,当下使了小丫头出去叫人了。
***
荣怡堂后罩房下处。
芳儿色惊慌地找过来,掀开帘子,就见菱月一个人在方桌前干坐着,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好像成了泥塑木雕的一般。
日光落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罩上了一层光晕。
她的脸色很白,白得几乎有种透明的质感。
碰一碰,好像就要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