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你说呢。”
菱月嘟嘴,中秋节那日他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他当时亲口说了喜欢她的,只是后来七奶奶的事不时地插进来,让她有时候忍不住觉得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七奶奶,余出来的感情才多少分给她一点,让人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被人腾空抱起,菱月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这样打横抱着她,实在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菱月心里砰砰直跳:“您……这是做什么呀?”
顾七嘴角勾起一个笑:“让你吃了大半年的闲饭,今日总该把你的职责尽一尽。”
红云爬了菱月的脸颊,不过说到这个,菱月着实也有话要说,她小声道:“您之前不都是对我没什么兴趣的?”
七爷的手臂很有力量,轻轻松松地抱着她往架子床的方向走去,嘴里漫应道:“有没有兴趣,一会儿就让你知道。”
菱月红了脸,哎哎地试图阻止:“现在可是大白天呀。”
顾七:“不碍的。”
走到床边才把菱月放了下来,菱月轻轻咬住下唇,情间不免有几分紧张,可是眼中流淌着对他的情意,分明与新婚之夜不同,顾七总算等到这一日,两边的幔帐搭在玉色的勾子上,顾七伸手解了下来。
第章
床幔低垂, 掩住一室旖旎。
等一切平息下来,顾七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连人带被地把她拢在怀里,床帐里光线昏暗, 分不清外头是什么光景了, 顾七的嗓音里透出一丝慵懒, 问她:“身上难受不难受?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吧。”
菱月整个人缩在被褥里, 明明被子已经盖到脖子上了, 她还是不好意思地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似乎想要把整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去, 听见七爷的话,她红着脸点点头。
发生过男女间最亲密的事情,一切似乎都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心中依恋的情绪在滋长,菱月听出七爷似乎有别的安排,不由问他:“那您呢?”
顾七道:“今个儿是小年, 我晚上得去荣怡堂吃饭。你小睡一会儿,别睡太长了, 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起来后让丫鬟们服侍你沐浴, 在热水里泡上一会儿, 身上就不那么难受了。我去交代你的丫鬟, 你睡你的吧,不用操心这些。”
听着他絮絮地安排这些,无端就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菱月点点头, 红着脸问他:“那您晚上还过来吗?”
顾七顺了顺她些许汗湿的头“我吃过饭就过来。”
菱月满意了, 又嘀咕:“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呀,您可别想歪了。”
顾七牵唇一笑, 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可爱。
菱月眼巴巴地看着他,她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主子,晚上不习惯丫鬟们睡在脚踏上给她值夜,她一向是让丫鬟们回她们自己屋里睡的。她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屋子倒是精致漂亮,可惜少了一段人气儿,有时候难免会感到几分孤寂。今日既然发生了这样亲密的事情,他以后总不能继续让她独守空闺吧。以后床铺上多出一个人来,有个人说说话,哪怕只是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也足以慰藉许多寂寞了。
七爷穿好衣服出去了,菱月隔着门扇似乎能听见他压低声音交代丫鬟们的私语声,困意和疲乏一起涌上来,菱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听见绿波在床头上叫她,菱月迷迷糊糊地撑着身体坐起来。
绿波和铃铛两人脸上皆是喜气盈腮,齐齐在床前给她纳福:“恭喜主子,主子大喜啦。”
记忆回笼,菱月讷讷地红了脸,对上两丫鬟含笑的视线,菱月不好意思地拿中衣袖子捂住了脸:“快别看我了,怪羞人的!”
绿波和铃铛相视一笑,七爷待自家主子样样都好,惟独一样,就是一直不曾和主子圆房。如今好了,总算柳暗花明了,以后自家主子再顺顺当当地生个儿子,他们西厢房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浴桶里已经备好了热水,菱月坐进浴桶里,热气淼淼地蒸腾上来,菱月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那隐秘的痛楚果然缓解不少。洗干净出来,铃铛笑嘻嘻地给她端来一碗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羹来。
枣、生、桂、子,早生贵子。
菱月暗暗纳罕,好容易圆房的问题解决了,这么快就要盼着生儿子了吗?
不过,这倒是菱月一惯追求的目标,正好眼下腹内空空,着实也饿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菱月把一碗羹都吃完了。
绿波和铃铛两个又是给她齐齐纳福,满嘴贺喜的话,好在菱月这会子也稍稍适应了,没那么容易害羞了,菱月交代绿波:“七爷到荣怡堂去了,席上少不得要喝酒的。你去小厨房问问,看有没有熬醒酒汤,要是没有就赶紧熬上,先在小厨房里煨着,等七爷过来再端过来。”
绿波嗳一声,收拾了碗勺用托盘盛着去了,外头天光已然暗淡,棉帘子撩起又放下,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撩起昏黄细碎的光影,屋子里只剩下菱月和铃铛两人,菱月一指面前的杌子:“铃铛,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自家主子待下一向和气,铃铛依言坐下了。
菱月脸上的声色却与往日不同,在暗淡的光影里,有一种肃穆的色:“今个儿你着实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能不罚你。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铃铛一时又是惶然又是不解,回想今日的一切,除了日常的一些琐事,就是陪着自家姨娘往翠风院去了一趟,实在没干别的呀。铃铛还是懂得规矩的,她不安地站起身来:“铃铛不知错在何处,请主子教导我。”
菱月开诚布公:“今个儿中午七爷刚过来那会儿,七爷问你我为什么身体不舒服,当时你是怎么说的?我在里头听得真真的,你有意无意地把话头子往七奶奶身上扯,是也不是?你心里的想头我自然知道,你是想在七爷跟前给七奶奶上上眼药,用这种法子来维护我。只是这实在不是做人做事的道理。七奶奶愿意和和气气的,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上赶着去挑事儿的道理?这是其一。再来,你使这种小手段,耍这样的小聪明,以为自己很高明吗?我隔着一扇屏风都听得明明白白的,七爷这样的人,他会不明白吗?若是七奶奶果真欺负人,咱们用这种手段告她的状也就罢了,可现在明明没影儿的事儿,你这样让七爷可怎么想呢?岂不觉得我一个妾室不安本分,有意和七奶奶过不去?若真给七爷留下这么个印象,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艰难,到那时才是真的糟糕了。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一番话把铃铛说得低下了头去。
菱月道:“以后莫要再耍弄这样的小聪明,否则你不但帮不了我,反而会适得其反。你收拾收拾东西,先回家住上一段日子吧。我会对外头说,因你伺候得好,所以放你回家过个团圆年。你回到家里,闲下来的时候想想我说的话,若是想明白了,过完年你就回来。”
菱月已经替她设想得这样周全,铃铛还有什么可说的,铃铛眼里含泪:“主子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犯。主子且看在我对主子没有二心的份上,饶我这一回吧,别撵我回家去。”
菱月也有菱月的难处:“这件事七爷也是看着的,我少不得要拿出个态度来。只盼着这件事能让你长个记性,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旁的不要再多说了。你下去吧。”
铃铛无法,只得噙着眼泪给菱月纳了福,却行退出去了。
冬日天黑得早,西厢房里光线暗淡下来,菱月拿着火折子,点燃了屋里几支蜡烛。里间雕花的漆木床架子上一左一右的挂了两个铃铛,抬起手来晃动一下,玲玲作响。
屋子里静谧得很,无端有种热闹过后寥落的况味。
菱月其实并不希求和七爷之间有怎样的深情厚谊,不过,冥冥之中,七爷喜欢她,她也喜欢七爷,这到底是一件好事。不然,这一生还这样漫长,要果真和枕边人一点感情也没有,生活便是再安稳有靠,到底也透出一种悲凉的底色。
菱月所求不多,一些不深不浅的喜欢,在岁月里发酵出脉脉的温情来,将来再有一个孩子,她也就满足了。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一,这一日,五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和外命妇,凡在京城的,都要进宫向帝后朝贺新春,届时,外朝和内廷都会设下宴席。这一下顾府的主子们就空了小一半,等他们从宫廷里出来回到家里,天都擦黑了。
正月初二,七姑娘的奶嬷嬷早早地就领了七姑娘过来了梨白院,七姑娘七八岁的光景,年纪虽小,却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头上梳着双丫髻,上面缀满各色珠玉宝石,一身描金绣银的红缎子衣裳,全身上下收拾得喜兴的,规规矩矩地跪在软垫上给七爷磕头拜年:“女儿给父亲拜年了,祝父亲吉祥如意、平安康泰、百事顺遂。”
七爷颔首道:“既过了年,就又长一岁,听你祖母说你平日里功课上很是用功,也喜欢读书写字,比起去年长进很大,这样很好,今年要继续保持。你祖母这个年纪容易溺爱孙辈,你平日里要多多向先生们请教,多听他们的意见,这样才能少走弯路。只盼你一年比一年有进益。”
七姑娘道:“女儿记住了,一定谨遵父亲教诲。”
七爷示意了一下,一旁的丫鬟托着漆盘上前,漆盘上放着一个绣着年兽的描金福袋,里面是各种动物式样的金银稞子。七姑娘接过福袋,先谢过了父亲,这才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