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坐了百年,他的肉身化为一座石像,永久地盘坐在了春的
雕像前。
他庇佑着这这片土地风调雨顺。
有一天,他从入定中醒来,发现春雕像的身旁,发了一个小小的绿芽。
她一向爱护草木和生命,于是他每天给那个小小的芽浇水,呵护它长大,它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它变成了第二株扶桑。
天上地下,本来只有一株扶桑。
第二株扶桑长大了,灵体凝聚,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眉眼,像个傀儡一般。
他仿佛在照镜子,他笑,傀儡也笑,他动,傀儡也动,行走坐卧,一般无二。
从此之后,他走到哪里,傀儡就跟到哪里。
直到有一天,他坐下来的时候,他还站着。
扶桑抬头看他,他突然勾唇笑了声,说:“那么痛苦,不如你去陪她吧?我替你活着。”
扶桑茫然地看着傀儡,傀儡不像自己了,自己从来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不会那样笑。
“你是谁?”他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问。
“我就是你。”傀儡说。
扶桑摇头,“你不是我。”
“好吧,其实我是春的心魔,她因为放不下你,私心作祟而生的心魔。”
万事皆有因果,扶桑的邪灵是因,春的一念私心是因,陨落是果,心魔出生也是果。
先天自然之,从诞生的时候起就已臻圆满之境,不会被任何东西侵扰。
然而春从把邪灵引渡到自己身上起,心境就已经有了裂缝。
的私欲往往是一场灾难。
扶桑不明白,春为什么会有心魔。
心魔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当然是因为,她爱你。”
扶桑呆呆地看着他:“她……爱我?”
“当然,我就是证明。”
扶桑还是不明白,心魔为什么在她陨落很久后突然发芽生长。
他开始幻想,春其实没有真的陨落。
幻想她还有存在的痕迹,会在某一天,以他不知道的形式回来。
又过了百年,他在漫长的等待里变得麻木,于是他终于离开了云崖,只是把自己雕刻的娃娃放在了春像
的肩膀上。
他雕了他们的孩子。
哪怕只是一尊像,他也希望有人能陪着她。
娃娃是用扶桑木雕刻的,六七岁的孩童模样,长得和她有六七分像,只是不爱笑,显得木讷。
但很乖,她是全天下,最乖的小孩。
扶桑又去了无尽海,他赤足踏入海中,无数的煞气邪气朝着他涌过去,那是流放诸的怨怒之气,因为被无尽海锁困不得挣脱,经年累月积聚,变得十分狰狞可怖。
扶桑的表情却平静无波。
他无数次来过这里,每次都会被煞气割伤,然后被推回岸边,回到云崖上,就会沉睡很久才能恢复。
但这次煞气却不能近他身半步,无数的邪气涌过来,又潮水般退回去。
甚至海面为他开了一条道,他一直走,那条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然后他就走到了无尽海的尽头。
其实无尽海是没有尽头的,只是再往里去,就没有可通过之法了,仙妖魔都不可通过,那里是天外之天,地外之地。
所谓的无尽海尽头是万骨林,据说每一个流放的族,会在这里被幻境折磨到最后一刻,然后变成一捧枯骨。
每一个幻境都是一生贪嗔痴欲的凝结。
放不下,就走不出,走出了,便会有下一个幻境,直到陨落,或者顿悟。
无穷无尽。
但没有可以从这里顿悟。
守护无尽海的海兽是一只无相鸟,他有着庞大的身躯,一口可以吞掉一片海域,人身却是个清瘦的青年,他对着扶桑一拱手,敬佩道:“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毫发无损走进海底的,这几乎不可能。”
无尽海是流放之地,自古以来就是族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