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祖迁蹙眉道:“废话?,肯定熬不住!”
杨淳道:“之前,元昭不是给我们看过,她所写的关于女?子产子的一篇折文么,上面?就有写,羊水破了,或是感受到明显的胎动,这一节骨眼儿上,便是亟需行生?产之事,不可再有延宕。”
周廉道:“这艘官船上,并没有产婆,乌篷船就甭提了,
众人遂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愁得一筹莫展。
“快先将?望鹤抬回船舱去,别?让她再遭受雨淋!”温廷安遥遥朝着?乌篷船的甫桑和郁清吩咐道。
甫桑与郁清听闻过后?,依言照办,速速衔命而去,将?痛不欲生?的望鹤,抬回了严严实实的船舱之中。
磅礴的风雨将?官船震得既是飘摇,又?且动荡,现在就是一种缺乏了主心骨的状态,因为在场的官差,都没有接生?胎儿的经验。
温廷安身为女?子,其实也没有接生?的经历,但她此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斩钉截铁地道:“我们四个驱船至乌篷船处,亲自帮望鹤师傅接生?。”
一语掀起了千层风浪。
众人骇愕地看着?她,眸底俱是震悚。
吕祖迁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地道:“我们,几个帮望鹤师傅接生??”
杨淳道:“可我们都是男儿郎,就只有你是女?娇娥……”
只有周廉真正理解了温廷安的意思:“少卿想?让我们怎么做?”
温廷安道:“我们出发去广府之前,元昭不是给我们看过了那一篇折文么?里中巨细无遗地介绍了如何接生?的过程,大家都看过,那我们便是依循折文上面?的方法?来做。”
第77章
亲自帮望鹤接生?!
众人极是匪夷所思, 不仅是大?理寺官差,还囊括在官船上的广府知府丰忠全、祯州知州、鹅塘县的知县,以?及杨书记杨佑, 这对于众人而言, 全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毕竟他们?皆是男儿,怎的可?以?为一个女子接生?最主要地是,他们?毫无接生的经历或是经验,万一, 此一过程之中,教望鹤有个好歹,那就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们可不敢擅自开这种玩笑!
“诸位大?人没有接生的经历, 我们?同?样也?没有, 但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我们?至少要为望鹤做些什么, 要全力以?赴地尝试救人,这总比枯立于此处, 焦灼得一筹莫展要好太多,不是吗?”
温廷安眉心?微微锁凝,又道:“此外,我读过相关的书牍与?谏文, 我知晓接生胎儿基本的工序, 在具体实践的过程当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状,我会教你们?怎么去做。”
暴雨倾盆如注, 愈落,愈是滂沱, 雨水俨若一围绵密的织线,齐齐铺陈在风起云涌的海面上,封锁住众人的喉舌,彼此的心?律,亦是随着这漫天大?雨,一起悄然震落而下。
众人原是生僵的表情?,一时之间,出现了一丝显著的撼动?与?摇曳。
周廉道:“诸位大?人不妨想一想,情?状已经是十万分火急了,附近又无法?寻觅到合适的医馆,产婆更是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假令要去抵鹅塘县的县坊,至少要半个时辰,这个根本赶不及。条件极是有限,事已至此,唯一能救下望鹤的人,有且只?有我们?和?你们?,目下有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悉数拴在我们?手上,我们?不能无动?于衷,我们?要救人,不是吗?”
吕祖迁与?杨淳纷纷加入劝解的阵列之中。
终于,丰忠全、杨佑、祯州知州与?鹅塘知县,被深切地说服了去,众人吩咐艄公,命他操桨,将官船速速驱策于乌篷船近前。
原是沉寂如石像的阿夕,此一刻,猝然挣扎一下,她的骨腕因是挣扎得剧烈无比,冷白?的皮肤上被那铁色的枷链,磨勒出一道稠血淋漓的豁口子。
这一动?响,引起了温廷安的主意。
祯州知州与?鹅塘知县,以?为阿夕是要趁乱潜逃,忙不迭吩咐加多一些胥吏,急急地锁铐住她。
“老实点!——”胥吏狠硬地将阿夕扣押在地。
“温少卿,”那蓬乱的鬓发之下,是一脸被雨水涤濯的濡湿面容,嗓音亦是被雨水浸泡得萧瑟沙哑,“能不能,也?让我去帮忙为阿朝接生?”
这是一张万念俱灰的面孔,但面容上洋溢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深沉,温廷安见罢,心?中生出了一丝触动?。
不由?想起阿夕昨晌夤夜之时,所述的一席话——
阿夕与?阿朝共同?结为姊妹夫妻,一生一世永不相离,今生今世,两人不会嫁作他人妇,对彼此永远忠贞,秉执『始终不渝』之念。
这是堪比『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诗句,阿夕对胞妹的感情?水势,有一种堪比暴雨般的汹涌。
温廷安看着阿夕,她虽被扣押,但那一身脊梁骨,仍然挺得笔直如松,这是一具居于而立之年的女子骨骼,骨骼之中,却是流淌着江河。
直觉告诉温廷安,望鹤绝对不会出逃。
为了待产的胞妹,她不可?能会只?顾及自己的命途。
“给她松绑。”一片人籁俱寂之中,温廷安倏然道。
祯州知州与?鹅塘知县,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大?理寺少卿,态出现了游移,仿佛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一行一止之间,俱是有一些举棋不定。
温廷安重申了一回,道:“给阿夕松绑。”
少女的嗓音清冽淡寂,音色是清和?柔润的质地,像是棉絮,很?舒适,这一份话辞之中,却包藏着一份深笃与?坚定,天然有一种慑服人心?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是教人根本无法?抗拒的。
祯州知州与?鹅塘知县,两人听罢,俱是震动?不已,当下遂是吩咐两位胥吏,给阿夕解了绑。
这厢,乌篷船的舢板之上。
阿茧虽然被擒拿住,不过,当下仍旧是恣睢地笑起来,仿佛某阴谋诡计得了逞,他说:“你们?救不了望鹤的,她整个人被我在海水之中浸泡了这般久,早已动?了胎气,那一个名曰羊膜的物事,应当是早就破了,近遭的地方,除了海水,还是海水,就跟蛮莽之地无异,你们?如何救得了她?”
温廷舜的眸心?,悄然掠过一抹寒凛之色。
阿茧觉察到了青年情?绪的细微变化,但阿茧已经落入了穷途末路的窘境,他便是如此道:“少将,我们?打个商量呗,只?消你们?放了我,我便驱船送望鹤抄近道,回鹅塘县镇的医馆如何?”
阿茧不仅对广府珠江水系轻车熟路,并且对毗邻广府的诸多州府之水系,熟稔无比,其?中,就囊括了祯州的东、西两条枝江。
温廷舜眸底浮起了一道晦暗之色,确是,阿茧走祯州东枝江的水路,江应当是不止一次,他对鹅塘县镇的水系应当是极为熟悉的,否则的话,他不可?能会一次性,载着望鹤跑这般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