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揣着一百五十两私房银子,按书里所说的“百善孝为先”,把自己的想法和那女人说了。
还好心的问一句:你要不要跟我一道走。
那女人怔愣了片刻,冲到院子里拿了根棒槌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一边打,她还一边骂,那张擦着胭脂的腥红嘴里,迸出一个又一个恶毒的字眼。
打累了,骂累了,她就往地上一坐,捶胸嚎啕大哭,好像她是这世上第一等的伤心人。
太特么的王八蛋了。
他爬起来,啐了一口,转身回了房间,夜里醒来的时候,发现那女人瞪着两只大眼睛,坐在他床边,像只女鬼。
不,像个醉鬼,身上一股酒味。
第32章 男人
醉鬼开始说话。
说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不过养在外面,八岁的时候,亲娘病死了,被爹接到了宅门里。
在宅门里金汤玉水的养了两年,嫡母三千两银子把她卖给了一个老员外。
那老员外六十出头的年纪,牙都掉没了,还天天晚上啃她,最后就死在她身上。
员外的两个儿子说她害死了他们的爹,要她偿命,吓得她往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连夜卷铺盖逃了。
一口气从北方逃到了江南的阳羡县,最后昏倒在江家门口。
江家用二两银子把她买下来,做了府里的丫鬟。
哪曾想,又被江家的几位爷盯上了。
那些爷们白天一个个人模人样,嘴里说着礼义廉耻,夜里像条发情的狗一样,痴迷着她身子。
她说,她一个女人长得好看,就是罪过。
后来到了陆家做陪嫁丫鬟,新婚的当天,四爷和江氏行完房,借口去净房冲水,就把她这个陪嫁丫鬟给拖了进去……
还说陆家的男人之所以不敢把她赶出陆家,是因为每个月,他们都会用一顶小轿,偷偷把她送到县令的床上。
县令管着陆家的采石,陆家从前送银子,如今那县令胃口大了,银子、女人都要。
她说,那县令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从来没把她当成人看过。
说着,说着,她嘤嘤嘤哭起来,哭自己命比黄连还要苦,然后,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匣子,狠狠的砸在他怀里。
“滚吧,你个小杂种,滚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他打开匣子一看,里面静静的躺着几张银票,一瞬间,他鼻尖又闻到了娘的味道。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跟你去要饭啊?”
女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咯咯笑得直喘气,“老娘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他急了,“那你说,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她突然转过身,眼凶狠地看着他。
“你就是个杂种,野狗,是个地地道道的畜生,你谁的儿子也不是,他们不配,谁都不配,没有人配……”
月光下,三十出头的女人,腰肢依旧很细,颈脖纤长,皮肤白得像玉一样……
陆时不知为什么,眼眶突然有点发热,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涌出来。
他没好气道:“别死得太早,说不定我这个杂种,还真有让你荣华富贵的那一天。”
“我呸!”
女人朝他碎了一口,“做你的春秋大梦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
……
十六岁零二个月。
在一个秋阳高照的日子,陆时大摇大摆的走出陆府,到街角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扬州。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石场的那些汉子们说,扬州的瘦马都是人间尤物,他得试一下自己真太监,还是假太监。
陆时不知道男人对这种事情,是不是都是无师自通,反正他是。
他感觉自己像冬眠了数年的蛇,一下子被唤醒过来。
从那天起,扬州的欢场上,多了一个年轻英俊的书生。
这书生有一副像采石汉子的健硕身材,她们为他争风吃醋,为他要生要死。
陆时有生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绕着,爱慕着,这里没有人叫他野种,杂种,小畜生,她们都含情脉脉的喊他陆郎。
陆郎,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