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这才站起来,“谢老爷。”
谢道之看着她,笑道:“在那边住得还习惯?”
晏三合:“很好。”
谢道之:“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开口。”
晏三合:“都有。”
谢道之:“听说姑娘带了月饼,可有我的份?”
晏三合:“没有。”
谢道之不仅不怒,反而摸着稀疏的几根胡子,笑笑:“晏姑娘还是和从前一样,话少。”
“话少就对了。”
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姑娘家的,话多就是嘴碎,孩子你快坐下来,别理他。”
谢道之看了眼自家老娘,又笑道:“晏姑娘一来,老三都要靠边站,老太太啊,你偏心啊!”
“那是因为人家孩子好,哪像咱们府里的,一个个的都只会气我。”
老太太:“来人啊,快给老爷赏赏晏姑娘带来的月饼,好吃哩。”
“老太太说好吃,那一定错不了,拿来我尝尝。”
“尝了你就还想吃。”
“老太太爱吃,我就厚着脸皮再问晏姑娘要。”
“你啊,别折腾人孩子。”
“有老太太护着,儿子也不敢。”
晏三合看着这对母子一唱一合,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这就是场面话,听着很热闹,话里多少会有几句真情实意,但也一定掺了假,不能全当真。
正想着,忽然察觉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晏三合抬头,与谢知非的目光对上。
心头微微一悸。
不知为何,这人最近总盯着她,看就看吧,眼还不对,有种想把她一眼看到穿的意思。
不仅眼不对,说话的口气也不对,透着一丝冷淡,小甜嘴一去不复返。
晏三合若无其视的挪开视线。
同一瞬间,谢知非也收回了目光,看向地上的青石砖。
平常这样喜庆的日子,他谢三爷插科打诨,妙语连珠,最会讨长辈的喜欢。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坐在人堆里,一个字都不想说,恨不得隐身了才好。
晏三合的目光,又无声挪回来。
四周那样的喜庆,他低头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脚下的青石砖,好像周遭的热闹,都和他无关。
这人,妥妥的有心事。
而且,还不是小事。
晏三合得出这个结论后,再次挪开了视线,她并不知道,刚刚和谢知非的眼官司,被柳姨娘统统看在眼里。
柳姨娘打小就在大族里长大,家里兄弟姊妹几十个,整日里鸡飞狗跳,使得她小小年纪,就懂得看人脸色。
看人脸色,就是看人。
这是一门学问,也是她这些年在谢家的生存之道。
这谢府,谁都戴着一张面具过日子。
老太太看似糊涂软弱,实则处处精明;
老爷的精明和老太太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他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小事糊涂,大事从不含糊,属于吃软不吃硬。
大爷为人处事比着老爷还要圆滑,弱点在一个情字上。
大奶奶聪明隐忍,弱点也在一个情字上,夫妻二人貌合离。
大小姐瞎了一双眼睛,万事不争。
唯有一个三爷,柳姨娘看了这么些年,始终没有看清这人的底细。
说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靠着老子混饭吃,可他混得好好的;说他精明能干,这人整天吃喝嫖赌,正事不干。
如今,又多了一个人。
柳姨娘再次把目光看向晏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