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时:“第二件事是想请你回忆一下,永和八年在北地,郑老将军战死一事。”
赵彦晋一听这话,微眯起双眼,冷笑道:“太子和谁称呼你呢?我落魄了是没错,可论辈分也当是你的叔父。”
“这世上,可没有哪个叔父要杀自己的亲侄儿的。”
赵亦时头微微低下,一字一句:“叔父,你说是不是?”
赵彦晋脸色变了几变,腿一拐,翻了个身,把背对着人。
“十年前的事,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太子请回吧。”
如此无礼,赵亦时的面色却依旧平静,似是提醒一般问道:
“先帝把你困在这里,是为父子情;陛下供你好吃好喝,不动你半分,是为兄弟情;
只是将来到了本太子这里呢,该是什么情呢?是顾念叔父三番两次要置我于死地的恩情吗?”
赵彦晋的后背微微一僵,冷笑道:“要坐上那个位置,就是各凭本事,太子也要体谅啊。”
“叔父不常在京中,对侄儿的性子不大了解,我这人心很小,素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有三分,报五分;仇有五分,报十分。”
赵亦时轻轻笑了。
“我拿叔父你是没法子,谁让先帝和陛下护着呢,但这世上还有一句老话叫……父债子还。”
赵彦晋一个翻身,从竹榻上跳坐起来,怒喝道:“赵亦时,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叔父难道还不明白吗?”
赵亦时弯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口气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我想报仇啊!要从哪个开始呢?亦显弟弟如何?”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赵亦时的口气一下子狂妄起来。
“到时候这天下都是我的,谁能拦我?杀死一个赵亦显,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你……你……”
赵彦晋死死的咬着牙关,整个人如同被关进笼中的困兽,挣脱不得,连嘶喊都显得力不从心,只能骂一句:
“你这个畜生!”
“叔父这声骂,是不是骂得太早了。”
赵亦时莞尔一笑。
“亦显弟弟每次见到我,都是哥哥长,哥哥短的,这倒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本来我还想着,等有一天我坐上了那位置,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亦显弟弟。
他还年轻啊,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不能一辈子蹉跎在这府里吧。”
赵彦晋看着他,死死的看着,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但心却跳得很快。
帮一帮?
他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在叔父的一念之间,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升天,魔入地。”
赵亦时缓缓直起身,脸上一派暖暖春色,仿佛刚才那个阴狠狂妄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许久,他柔声又问道:“叔父啊,永和八年有关郑老将军的那段回忆,你记起来没有?”
赵彦晋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以至于手脚发麻,整个人僵在那里。
从天上跌落到地上,赵彦晋没啥可后悔的,他这辈子该风光的,都风光过了,左不过一句成王败寇。
更何况能把堂堂太子死死踩在脚底下十几年,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亦显这个孩子。
王府就这么大,一圈走下来,撑死了也就两个时辰,他才二十岁,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有多少个两个时辰呢?
“你讲话,可还算话?”赵彦晋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赵亦时一个字一个字回给他:“君无戏言。”
赵彦晋:“我不信你!”
“你只能信。”
赵亦时淡淡:“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没有一个词,能形容出赵彦晋听到这一句话后的心情,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赵亦时,而是先帝。
“来人!”
赵彦晋如梦初醒一般,用力拍着竹榻:“拿酒来,要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