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帝坐在龙椅上,日日看着这一幕,难道不会心生嫉妒吗?
太子熟读史书,不妨仔细想一想,古往今来,太过出众的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没有几个。
为什么?
因为人心就是如此,人性就是如此,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太子啊,口腹之欲是这世上最容易满足的。
朕身在帝王之家,打小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什么好吃的吃不到?朕为什么还将自己养得一身肥肉?
因为先帝正值壮年,而朕却日渐长大,羽翼渐丰。
父壮子强在百姓人家,是件好事,在天家,却是大忌。
先帝的做派,像极了元封帝,他们都是杀伐果断的大英雄,英雄怕什么?
怕迟暮!
所以朕这个太子就必须肥肥胖胖,窝窝囊囊,碌碌无为,哪怕受人嘲笑,也比受人夸耀的好。
太子啊,这一招叫藏拙。
正因为朕的藏拙,先帝一看赵家的江山不能交到朕这个废物手上,才有了你这个皇太孙。”
曾经的皇太孙,如今的太子连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着寒意,可灵魂却像烧着了一般。
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面前男子的心机该藏得有多深,连先帝都骗过了。
“端木宫一个皇太子,一个皇太孙,父子二人都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举足轻重。”
赵彦洛淡淡又道:
“你用你的聪慧,来反照朕的笨拙,朕用朕的笨拙,来托住你的聪慧。
天平的两头用聪明和笨拙维系着平衡。
先帝一看到朕,便心生厌恶,觉得还是皇太孙好;
再一看到皇太孙,又觉得太孙有那样一个爹实在是可怜,反过来会对你更好,会更用心的教导你。
所以太子啊,你的话说反了,非你保全了朕,是朕成就了你!”
赵亦时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
父亲成就了他?
竟然是父亲成就了他!
半晌,他咬牙问道:“既然我们父子都已经平衡的这么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先帝废弃您的念头,一直都有?”
“因为在先帝的心里,也有一杆天平,这天平的一端坐着朕和你,另一端坐着汉王。”
赵彦洛:“太子可曾细细观察过,当我们这头往上翘了,先帝的手就会把我们往下压一压;当汉王那头翘起,先帝的手又会把他往下压一压。
不放任一家独大,坐山观着虎斗,太子啊,这又是另一种平衡。
这种平衡之下,先帝能得到两个好处。
一个是他的江山更稳固,没有人敢分他的权,谁分他的权,他就要谁的命。
另一个,他能清楚的判断出,朝中谁是太子党,谁是汉王党,谁又独善了其身。”
赵亦时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已故的老御史陆时。
这人两头不靠,反倒让先帝重用。
“先帝不断废弃朕的念头,一次一次让朕处于险境,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在锤炼朕,锤炼汉王,锤炼你。”
赵彦洛:“赵家的江山想要千秋万代,无能的废物是不能成为继承者的,只有经过千锤百炼的人,才有资格站在最高处。”
赵亦时看着面前的帝王,没有由来的觉得一阵阵的害怕。
他藏在暗处,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把人心,人性算计的半分不差。
他不仅把先帝算计进去了,连嫡亲的儿子也没有放过。
真真可笑啊。
自己竟然……竟然还以为他是个贪生怕死,一无事处的人。
“至于朕为什么放过她?”
赵彦洛沉默了很久,抬起拐杖戳了戳赵亦时的心口。
“人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位置的事。储君的这里装的应该是江山社稷,是朝政事务,而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翻不出水花的女子。”
赵亦时被戳得踉跄退后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