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在赵团青这个山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猎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追逐了一辈子的猎物,也守护了一辈子的猎物,走了不少地方,也接触过不少人,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承认,碰到张韶峰这种更为直接的说法,加上吕律的一通话,将他原本就有些自我欺骗的信念给彻底轰碎。
所以,他在想了半天,睁开眼的时候,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到底在干啥?都没活明白。”
吕律笑了笑,简单地说道:“生活,总是逼着人往不愿意的方向选择!”
在一旁的赵永柯长长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阿玛已经想通,最起码是接受了这现实。
他自己就没顾及那么多,很简单的想法:需要就打呗!
陈秀清在一旁听着两人嘀咕,一脸迷糊:打个糟蹋庄稼的野物,不应该吗?
又等了一会儿,张韶峰终于将动员的话说完,事情也安排下去,朝着吕律几人走了过来。
“你这领导是越来越有样了,几句话的事情,能说上大半小时!”吕律跟他开着玩笑。
“工作,都是工作!”
张韶峰咧嘴笑了起来:“顺带传达下上边的工作精……准备怎么搞?”
“先去看看地形,掐下踪迹,安排人在关键地方设伏等着,省得大伙跟着进山跟着受累、遭罪,布置好以后,我们几个进山领着人去打就行。人去多了不行,野物早就嗅着味儿,听着声响跑了,根本就没啥效果。
不管松岭那边福新屯和青山屯有啥动作,到了自己地盘上的肉,首先就要吃下,赶过去送给人家,那多划不来,等着他们撵过来,咱们多收些,他们不撵,那就打过去得了,这有啥好考虑的。
就像你说的,守好自己庄稼,比啥都强。反正咱们不用劳心费力地撵,我们几个先清理着,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折腾,咱们保证不亏,再有得赚就行!”
吕律简单说了自己想法,打掉才是王道,再说,平时打猎,还嫌猎物不够多,想着往深山跑呢,这种收割的好机会,怎能错过。
话又说回来,下山的野物是比平时多,可又能多多少?
“对对对,有得赚就行!”
张韶峰笑了起来,他听出吕律话里的意思:花费大把力气,把野物撵过来,结果被照单收了,肯定来气;不撵过来,这边一路打着过去,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护秋,不仅仅是保护粮食,也是弄肉的机会,谁的战果最好,谁最有面子。
事情说定,一群民兵扛着枪浩浩荡荡地随着吕律、张韶峰一干人往屯子对面的走。
河流两岸,水比较方便到达的地方,全是水田,到了更高处,则是旱地,长满了苞米、大豆。
山里人,哪怕不是猎人,也大都懂得一些溜套的法子,甚至一些半大孩子,都经常干这样的事情,那些下山的跳猫子、獾子之类的东西,有不少就消亡在各处设下的各种绳套、陷阱中。
在粮食开始灌浆的时候,张韶峰也把事情重视起来,组织民兵队开始巡逻守护,一路沿着田地边缘看过去,受害的庄稼并不多,都是些小动物所为。
吕律倒也没让他们走多远,就让一干人在田地的边缘等着,四个猎人领着张韶峰等几个相熟的民兵先进了山,沿着周边查看。
难得和赵团青一起外出狩猎,吕律当然抓住机会,跟赵团青请教那些狩猎经验。
在判断猎物踪迹,可能出现的地方,是什么猎物,这老猎人显得非常精通。
花了大半天时间,几人骑着马沿着田地周围把山形地貌林木环境都看了一遍,心里都有了谱。
回来吃中午饭的时候,选定几个关键地点,安排人手守着,另外又安排了一个巡逻队,在周边游走巡逻,也负责消息传递。
下午的时候,吕律、赵团青、赵永柯三人也进行了分组,留下马匹,各自领着两人进了山里,开始狩猎。
人员太集中,搜索的面积太小,事情做不出效果,人手太多,动静也太大,很难接近猎物。
赵永柯父子俩都是鄂伦春顶好的猎手,平日里尚且能在小兴安岭深山独来独往的,在这种靠近村屯的地方自然不用说。
考虑到赵团青年纪大了,吕律将陈秀清安排跟着他,进行防护。
赵永柯领了两个有不错跑山经验的民兵跟着。
吕律自己则是带着元宝几条猎狗,领着好心爆棚的张韶峰和另外一个民兵进山。
相比起赵团青和赵永柯两父子掐踪搜寻来说,有元宝和几条狗崽的吕律,事情就简单得太多,搜寻的面积也最大,它甚至不用特意掐踪,只要小心提防着周围,跟着元宝走就是。
小动物不用管,至于野猪、熊瞎子,吕律从元宝提示的声音中就能分辨出来,跟个扫描雷达似的。
进山一个多小时后,元宝终于出声。
“野猪,有发现了!”吕律微微一笑。
张韶峰一路上只是按照吕律要求,一句话不说地小心跟着,他知道随便出声,在山里打猎是禁忌,一直保持得很好。
一路上,看着吕律闲庭散步般跟在几条狗后边,他心里也犯了一路的嘀咕。
这样的打猎,感觉更像是瞎转悠,没有丝毫难度。
直到吕律说有了发现,他还觉得一脸莫名:“在哪儿呢?”
吕律笑笑,蹲下身,随便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从手中洒落,看着土尘飘扬。
今天天气晴朗,山里偶尔有山风微微吹拂,更多的时候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树木草叶,不见任何动静。
但草叶不动,不代表空气不流动,只是非常缓慢罢了,万一突然起了微风呢?
最小的微尘,总能指引空气流动的方向。
避开上风口,能更近地靠近猎物。
略微观察后,吕律选定方向,从斜下方顺着山坡偏着走了两百多米,然后朝着元宝之前指引的方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