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玉听得面红耳赤,吕律知道她受不了这些糙老爷们粗鄙的言语,催促道:“赶紧吃!吃完回房间,晚上饭菜让她们送房间里来……”
“嗯!”陈秀玉小声地应了一声,忙着往嘴巴里塞饺子。
吕律一抬头,看见不少人朝自己这桌看来,目光灼灼。
他忽然觉得,领着陈秀玉来大车店住宿,就是个错误。
他将放身旁的麻袋提起来,啪地拍在桌上,腰间的猎刀也跟着拍在桌上。
大通铺里边,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再没有一个人吱声,都闷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往这边看。
听到外边的响动,躲进后屋的女掌柜打开门朝吕律这边看了一眼,就又缩了回去。
草草填饱肚子,吕律重新将猎刀插回腰间,提了半自动,拉着陈秀玉往自己房间走。
大通铺里边的人一个个朝着两人很小心地张望。
“这是啥人啊?”
“袋子里的是枪,半自动,好家伙。”
“应该是猎手!我看到他们领着六条狗,凶着呢,还有那两匹马,也都是好马,一般人喂不出那种好牲口。”
……
女掌柜又给那汉子端了面条和酒出来,这次,那汉子也老老实实没有乱上手。
吕律和陈秀玉快步回到房间,大门关上后,吕律歉意地说道:“以后再也不带你来这种地方了。”
相对别的地方,大车店还是太复杂了些。
本来,大车店向来是龙蛇混杂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住到这地方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陈秀玉红着脸说道:“没事儿……律哥,这大车店的女掌柜是个寡妇?”
“看这样子,应该是。”吕律点点头。
如果不是个寡妇,别人也不敢这么轻易调戏。
能开上大车店的,经济实力肯定是要有的,而且在黑白两道上,也大都有些关系,不然根本吃不走。
哪怕是现在这年头也是一样。
大车店,是闯关东的时代产物,开遍了东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大车店。
或者干脆说,有了大车店的地方,才有了城镇,发挥着交通中转站或是服务区的作用,差不多四五十里地就有一个。
早年间,大车店还有一个职能,就是大车店没到冬季,就成为很多土匪猫冬的歇息场所。
很多东北的土匪绺子,每年冬季之前,都会把长枪埋起来,短枪带在身上,由大当家的把当年抢夺来的钱财一分,然后各奔东西,来年开春又在固定地点集合。
就是出去猫冬了。
这是吕律和王德民、蒋泽伟他们唠嗑的时候听来的东西。
他还知道抗战期间也有地下工作人员借开大车店,布置联络点,打探消息。
往来大车店的人形形色色,来自四面八方,听他们唠嗑吹牛,就能了解很多外边的事情。
这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有的只是满屋子的怪味儿和辣人的旱烟味儿。
哪怕到了现在,只要入了冬,大荒里的人在整个冬季几乎都不洗澡,衣服又穿得厚实,加上头上戴的狗皮帽,捂出来的汗油,加上脚丫子的臭味,味道能不怪才稀,大概也只有旱烟味儿能掩盖。
现在这年头,重要地方、重要路段的大车店已经被接手,改头换面成为国营店,也就在这些偏远村屯附近还有生存。
就那周方敬供养的“大家闺秀”,估计也就只能混迹在这种地方了,找个大车店,然后挨个问这些躺大炕上的男人们,是否需要服务,可这又是有多少人能出得起高价的,也就是一把一利索,五毛钱就是她们留下来的理由。
嗯……那大家闺秀也就八毛而已。
“这雨下得没完没了,早知道,就听你的,坐车过来了!”
陈秀玉觉得有些烦躁了。
吕律笑笑:“见识一下也挺好,外面跟屯里,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以后有机会出远门了,得小心谨慎。”
趴在屋子里的六条狗,倒是睡得很舒服。
女掌柜送来熬好的苞米面和喂马的草料,这一次显得很客气,吕律在仔细看过没啥问题后,给追风和大葱添加了草料,给六条狗也喂过苞米面。
在大车店里,马匹的饲料往往极好,这在吕律看来,算是最大的好处了。
继续睡吧!
没事可做的吕律,在看着陈秀玉拆卸组装了几次半自动后,就在炕上躺下了,捂着头睡。
不得不说,雨天是睡觉极好的时候,在被子里一热乎起来,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直到傍晚的时候,屋子里的元宝忽然出声狂吠起来。
吕律和不知道啥时候钻到怀里睡着的陈秀玉,一下子惊醒。
两人立马穿上黄胶鞋,吕律手中提了半自动,打开窗户朝外面看,见外面雨已经停了,西斜的太阳不时从云缝中洒下些光芒,就在追风和大葱旁边,一个穿得油光水滑的男人正站在一旁打量着两匹马。
听到窗户被推开,那男人回头看来,笑问道:“爷们,这是你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