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白衣少年的实力强得过分,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身旁那个,更不可招惹。
宗族子弟们脸上的忧色更甚。
这两人都是秋家招揽的上宾,是会在宗族大选之日出手相助之人。如此看来,此次大选,怕是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壬振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今晚的慕长宁让他意识到两人那日的打斗,这个被他看不起的外来人根本未尽全力。
在一片比夜色还要沉寂的沉默中,一个满身都挂满了银饰的男子朝着两人小跑了过去。
秋宗上宾柳山今晚特地穿了中川的服饰,不声不响地藏匿在人群中,看了一处好戏。
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快速地扫了一眼慕长宁,朝着陆展清抱拳道:“陆上宾,在下柳山,那日我们才见过的。”
他打了个哈哈,从怀里拿出一块写着“天三”的令牌,露齿笑着:“先前慕上宾提过想到中川的阴阳当铺看看,我便一直留心着,特地花大价钱买了一块极好的令牌。有了它,咱们参与这场拍卖会也更自在一些。”
“这个地方我来过许多次,”柳山双手递过令牌,觑着陆展清的色:“若两位不嫌,柳山愿随其后。”
陆展清接过令牌,揽着慕长宁肩膀的手向上游移着,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累不累,要不要明日再来?”
慕长宁用脸颊蹭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乖得要命。
一直在观察慕长宁的柳山眼都直了。
不是,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一名黑脸圆身的当铺伙计走了出来,司空见惯地巡视了一圈,左手插在腰间,说道:“阴阳当铺开门迎客,各位可以把令牌拿出来了。”
他肥圆的身躯倚靠在门边,为的就是防止他们如同以往一样,一涌而进。
可今晚,在他说了那番话的好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动,所有人的眼都落在了慕长宁与陆展清身上,忌惮又畏惧。
直到柳山引着两人进入,其余的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如同往日一般争夺起前面的位置,把伙计挤得满头是汗。
熟悉的寂灵之地,熟悉的漆黑。
甫一进去,陆展清就把人揽得更紧,摩挲在腰间的指节无声地安抚着因怕黑而有些僵硬的人。
黑沉沉里什么也看不清,柳山不声不响地跟两人拉开了适当的距离,把玩着身上的银饰。清脆而尖薄的声音在硕大的寂灵之地里显得尤为空旷。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突兀地响起,无数的枯骨天灯压着边,朝着几人飘来。与南域不同的是,此地的枯骨天灯里并没有女子的身影,而是一团团发亮的白色雾气。
柳山觑着两人,看到他们的目光放在天灯上,合情合景地介绍着:“此地名为寂灵之地,上面飘着的是枯骨天灯,每盏灯里都是独立的一个阵法,组在一起是中川最大的阵法——枯骨天灯阵。 ”
“据说枯骨天灯阵的复杂与庞大,哪怕是巫,也需耗费数月才能完成。”
柳山快速地转动着手臂上的银手钏,在一阵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中继续说着:“南域和漠北的枯骨天灯里,那些许许多多貌美的女子,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陆展清把诞生二字过了许多遍,凝出九枚黑子,朝着其中一盏枯骨天灯而去。
黑子连成一张网,瞬间就将天灯里的白雾牢牢覆盖住。接着,众人就听到了一阵凄厉尖锐的叫声,心下俱是一凛。
陆展清收回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是阵法。”
“是生魂。”慕长宁轻声接道。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中交汇了一瞬。
一盏极亮的天灯飘忽而至。
一双白生生的脚丫子踩在地上,脆生生道:“客人们好,我是画灯使伊梧,由我带领大家走过寂灵之地。”
伊梧扎着两个羊角辫,约莫六七岁的样子,颇有节奏地朝着一个方向蹦跳而去,手上的灯盏随着她的动作在摇晃。
她太矮了,只能高高抬起头看着三人,有些不好意思道:“伊梧还没有长大,等伊梧多吃些饭,就能跟几位哥哥一样高了。”
柳山朝她走了两步,伸出手摸着她的头:“伊梧比起上次已经长高了许多了,还记得哥哥么?”
伊梧大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捂着嘴巴笑了起来:“不记得了。”
柳山失落地噢了一声,又耐心地介绍起自己来。
“你的饭,是指他们么?”慕长宁指了指半空中数以万计的枯骨天灯,冷不丁地问道。
伊梧捂着嘴惊讶道:“哥哥怎么知道的,好厉害呀!”
她伸出白嫩的手臂,在自己左侧的袋子里翻了翻,拿出一团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雾,递给他,说道:“阿娘说好东西要分享。哥哥吃了,可以跟伊梧一样,长高高。”
慕长宁没有接,清澈无波的眼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伊梧似乎很是反感这样的审视目光,周遭的气息焦躁起来,硬邦邦道:“我只有两个,只能给哥哥一个了。”
“多谢,”陆展清伸出手,接过了那一团白雾,露了点笑容:“这位哥哥没见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伊梧这才笑了起来,拍了拍腰侧的小布袋,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歌,摇晃着画灯带着几人继续朝前走去。
当三人迈入那铺满白玉的楼阁时,伊梧笑着朝着几人挥手,蹦跶着转身离开了。
慕长宁脸色不佳,看着女童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眉心紧蹙:“以生魂为食,她是厉鬼。”
柳山瞪大眼睛,惊声问道:“什么?!”
“这枯骨天灯阵里根本就不是阵法,而是含冤而死的生魂。若是这些生魂没有被比她们高一阶的画灯使吃掉,则会在寂灵之地阴气的滋养中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