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盟会地宫,潮湿阴冷,一行人正在默不作声地走着。
纪连阙朝前跨了两步,猛地一拍慕长宁的肩膀,笑嘻嘻道:“怎么样怎么样,刚刚你哥我威风不?”
慕长宁故作为难地思考着,说道:“中规中矩吧。”
“嘿!”纪连阙不高兴了,嘟囔着,双手伸开拦住他前行的脚步:“我是在给你出气诶,小没良心的东西。”
慕长宁笑了起来:“很威风,谢谢哥。”
纪连阙刚炸起来的毛就顺了下去,并且向陆展清投去了一个“只有我才能给长宁出气让他高兴”的眼。
陆展清不想跟这个不可理喻的满脑子只有弟弟的人一般见识,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柔软的指节在自己手背上轻抚着。
陆展清一把抓住了那只主动伸过来要他牵的手。
慕长宁见陆展清情绪有所好转,才打量着周围,道:“巫这么好心,真送我们去见枯骨天灯阵?”
“哪能,”纪连阙看着不远处墙上一处隐晦的凸起,说道:“我刚把他欺负的这么狠,指不定这里有什么机关要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呢。”
白团极轻地啾了一声,丁酉在纪连阙和慕长宁的关系中回过来,说道:“这地宫庞大,阴气深重,是枯骨天灯阵最好的所在地。侯爷刚刚那般盛气凌人,想来巫不敢明目张胆地骗您,临急临了想了个两全的办法。”
驯和明烨自觉地走在了最前面,全贯注地留意着。
地宫狭长幽深,不见光,不知从何处低落的水滴一滴滴地砸下来,发出压抑而轻微的响声。两旁潮湿的墙壁上时不时有什么爬行的动物窣窣作响,在幽黑中睁着狭长的眼盯着他们。
极轻地一声齿轮响动,明烨和驯已经眼疾手快地拔出剑将两旁的暗箭尽数打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自家少主看了一眼,确保他们毫发无伤后,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踩你脚了?”明烨走着走着,朝一旁沉默的人问道。
驯的全副心都放在两旁的机关上,简单干脆地回答:“没。”
明烨却停了下来,脚下还碾了碾。
感觉到脚底触感不对后,拿着火折子往底下照去。照面的一瞬间,手抖了一下。
那是一张被老鼠啃食的血肉模糊的脸,骨头都已经腐坏,只剩下软绵绵的烂肉。
火折子沿着地上虚虚一照,东一只西一只,都是死老鼠。它们的尖嘴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尾巴僵硬,像是被毒死的。
“是刚才那个腐烂的人。”丁酉走在队伍的最后,第十五次制止白团想去吃老鼠的行为后,才继续说道:“五盟会喜欢拿生人做他们研制的毒蛊的试验品,这些人估计就是没熬过去,死了。”
陆展清看着地上的那一团惨白的烂肉,说道:“人在临死前必定会求生,你看这个人的方向,应当是朝着前面去的。往前照一下,看看还有没有。”
明烨和驯同时将火折子往前照去,面前却出现了三条岔路。每一条岔路上都有发青惨白死去的人。
陆展清观察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东边。”
“为啥,”纪连阙也跟着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怀疑道:“你不会是瞎猜的吧。”
“中间那具的颈骨还在,凭这个弯曲程度,必不可能是人为动手,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他匆忙之中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想要翻身折回的时候,毒发身亡。”
慕长宁用小竹扇虚空指着,替陆展清解释着:“西边的人身已然腐朽到看不出痕迹,且老鼠的尸体密集,定是找不到活路,抱团而死,往东准没错。”
纪连阙抱着臂,仔细观察了两圈,恍然大悟地噢了好长一声,又夸道:“长宁真厉害!”
陆展清颇为满意地点头,接道:“我教的。”
纪连阙噎了一下,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明烨在前头,听着两人明里暗里的斗争,小声嘀咕着:“两个幼稚鬼。”
被驯踹了一脚后,连连捂住了嘴。
东边的小道不算太长,若有若无的风声在逼仄的通道里呜咽着。此处的墙壁干燥,地面上也无积水,看来是有新鲜空气流通的地方。
跨过最后一具面容清晰的尸体时,眼前过分明亮的景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大片大片明黄色的天灯在空中摇曳,其中女子的身影在不断地变化着,从弱小女童到豆蔻年华,再到垂垂老矣。嬉戏打闹声,闲聊闲话声,在天灯中悠悠地传来。
不知道是哪一盏灯里响起了一声娇羞的惊呼:“啊,有人来了!”
嘻嘻哈哈的声音瞬间停止。所有灯中的人都停止了动作,或站或立地藏在天灯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突然闯入的这一行人。
巨大的圆形石壁上点满了烛火,摇摇晃晃地散着光晕,让人头晕目眩。可能是由于石壁开凿的并不是那么规整,有几盏烛火,烧得异常热,热气扑人。
明烨兴奋起来:“枯骨天灯阵?”
“这个阵法,没有源头。”慕长宁上前,把手放在了一根烛火上,微弱的火光直接穿透了他的掌心。他色凝重:“假的?”
陆展清手里拈着黑子,朝那几盏异常热烈的烛火而去,细细感知着,摇了摇头:“不是假的,是阵法,我能感觉到有生魂的气息。”
纪连阙反应极为迅速:“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开启真正枯骨天灯阵的阵法?”
陆展清点头,将那几盏异常明亮的烛火的位置一一点给众人看:“这不是中川独创的阵法,是我们古籍兵书中都有记载的,九字连环阵。”
所谓九字,就是按照九宫排列,每格兵将安插,逐渐如同一体,互相交穿,在战斗的时候可以互相支援联手攻击。
而九宫则是天文的划分。天宫以井字划分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个等份,在晚间便可从地上观天的七曜与星宿移动。
纪连阙听完,嘲讽了一句:“中川不是一直以自创阵法为荣么,这么大的阵法,却要用他们看不起的外来人的阵法。真是,又当又立。”
天灯上的女子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见几人慈眉善目的样子,胆子大的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