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笙转头张望一番:“你问过这里的伙计吗?”
“问了,都说没看见。”平小红万分沮丧,“那会儿也像现在这么多人,伙计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留意。”
游萧问道:“每个伙计都问过了?确定大家都没看见?”
平小红这下有些心虚:“没有,我顾着找人,没细问……”
“那我们再问一遍吧。”苗笙提议道。
他们找掌柜的说明了情况,掌柜的一听是游萧府上丢了人,立刻表示配合,把店里的伙计分了两组,一组招呼客人,一组过来接受询问,轮流替换。
苗笙、游萧和平小红分头问,终于问到了一个小伙计,表示他有印象。
“那个抱着孩子的大姐嘛,我看她跟一位大哥攀谈来着。”小伙计一边回忆一边比划,“那位大哥大约三四十岁,比大姐高一个头,相貌很普通,脸上有胡子,穿的灰黑色短打,看着就像个行走江湖卖力气的汉子,没什么特别的。”
苗笙追问道:“此人可否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好像……”小伙计突然眼前一亮,“对了,我看他喉结处像是有一块胎记,或者痦子,记得这个是因为当时我还好来着,但也就是一想,接着就忙着给顾客取货了。”
游萧此刻情一凛,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左侧:“是这里吗?”
小伙计立刻点头:“对对对,就是那儿!”
“师父,你怎么知道?”平小红意外道。
面对苗笙同样疑惑的表情,游萧示意让小伙计离开,把他二人拉到角落。
“今天我去县衙附近布告栏看了悬红榜,悬红首位的江洋大盗袁三,跟描述差不多。”方才听小伙计比量那人身高,他就下意识地记起了告示上写的五尺九寸,感觉有些相似,当对方说出喉结旁边的印子的时候,他就更加警醒,“官府给的画像上这里是一个小点子,很容易被当成不小心溅上去的墨汁,但现在看来,我推测,带走阿梅和园园的,应当就是此人。”
苗笙和平小红惊讶地面面相觑。
“这样说来,难道兰女侠和梅前辈也出了意外?!”苗笙紧张道,“或许是这个叫袁三的拿了他俩的信物给阿梅看,才吸引了她的注意?!”
游萧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我觉得……袁三是江洋大盗,平时并不拐卖妇女儿童,而且他现在被悬红通缉,应当不会做这种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买卖,除非另有目的。园园还那么小,不可能与人结仇,而阿梅若说有什么仇怨的话,就是那水貔貅,所以——”
苗笙一下子明白了:“你觉得水貔貅是冲你来的?!如果是简单报仇,没必要把阿梅掳走,这样做的话分明是把他们劫做人质!”
“太过分了!”平小红义愤填膺,“水貔貅居然和江洋大盗沆瀣一气,还不顾江湖道义劫掠孤儿寡母!”
游萧冷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一个把持漕运,一个专门在江河湖海杀人越货,你猜他们是不是天生一家?”
绸缎庄里依旧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内掌了灯,三人站在灯光阴影中,心里死寂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水貔貅虽然不在此地设堂口,但并非没有势力渗透,漕运线上若是遇上水貔貅和江洋大盗联手,那客商和旅客只能任人宰割,而这里县衙的悬红画像画得那么敷衍,显然对于抓获嫌犯并没有抱有认真的态度,才更加助长了恶人的嚣张气焰。
苗笙心中无奈感叹,这五陵渡,真是恶人的天堂。
既然人是被有目的地劫走的,在此地耽搁也没有什么意义,三人回了一笑居,并派人请来了孔昙和韩汀。
事发突然,临时去调唤笙楼建川分舵的兄弟显然来不及,但好在尽管待宵孔雀已经从黑市转做正行,但他们手下培养的精锐护卫依旧还在。
毕竟是在群魔乱舞的五陵渡扎根生存,没有些人手帮衬,无法让恶人忌惮。
会客厅里,游萧向孔昙两人简述了在安明县发生的事。
即便当时他没有向鱼龙堂的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但这并不难查。会医术,又敢跟水貔貅过不去的人并不多,况且只要去他们住过的客栈一问便知。
怕客栈老板被难为,临走时,游萧特意交代他,若有人来问,坦然相告便是,免得一家老小遭殃。
算算时间,水貔貅那边应当已经确定动手的人是他了。
“你既然行事坦荡,肯定也想得到之后该怎么应对。”孔昙深知游萧是个有主意的人,第一反应问道,“你想怎么做?我这里人手够用,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韩汀也道:“对,萧儿,你莫怕,在五陵渡,伯伯们给你撑腰。”
游萧苦笑道:“我?我心里想把水貔貅这块毒瘤从大曜漕运上清除出去,可是就算联合你我还有四府盟的力量,恐怕都难以办到。”
并非水貔貅自身的本事多大,而是他们背后攀附的关系,是武林中人无法撼动的。
“孔伯伯,韩伯伯,说实话,这次我承认自己是冲动了,只想出一口恶气,没有考虑后果。”游萧坦诚道。
老实巴交的韩汀跟自家大哥对视一眼,立刻安慰道:“年轻人做事难免冲动,可以理解,况且咱们跟水貔貅有过节,”他向门外望去,看见院子里和平小红并肩而立的苗笙,又看向游萧,“尤其是你,遇上他们,让你冷静也太强人所难了。”
天气暖和,苗笙裹着棉披风一点也不觉得冷,方才他跟孔昙韩汀两人寒暄两句,见平小红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愣,便出来陪她。
尽管有师父师娘,还有两位前辈撑腰,女侠心里依旧极其内疚,时刻担心被人带走的梅谢了和园绮,不知他们身在何处,有没有被人虐待。
想想就觉得眼眶发酸,心里难过得紧。
现下快要到腊月十五,一轮凸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过不了几天就要变成满月,却不知道他们二人何时才能回来,跟大家团圆。
“小红,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错。”并肩赏月许久,苗笙才开口道。
平小红于他而言,就像亲妹妹一样,见她焦灼自责,他也担心。
他温声道:“水貔貅想必早就盯上我们了,我们防不胜防。”
“怎么不是我的错。”平小红低着头,嗫嚅道,“若不是我今天撺掇梅姐姐上街玩,若不是我顾着给自己买新衣服没盯着她,就不会出这种事——我以后再也不买新衣服了!”
苗笙淡淡笑道:“这是孩子气的话。把人掳走是坏人犯下的恶行,你怎么能替水貔貅那样的混账背锅?难道因为怕危险,我们就一辈子不出门、不正常生活了?”
平小红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是就无法消弭心中的内疚之情,眼睛眨了眨,掉下两颗大大的泪珠。
“别担心,你师父这么有本事,一定能尽快把阿梅和园园救出来。”苗笙回头看了眼厅内的游萧,两人隔着几丈远的距离两两相望,互相一点头,不需要多说什么,便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