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用此处来打击自己的,无非是知晓当年那件事的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跟段展眉有关系。
原本游萧没打算弄死马洲,现在胸中却杀意甚浓。
当年他恨不得杀死所有跟段展眉有关的人,让这个名字随着他的主人一同灰飞烟灭,可这件事着实难以做到,他只能含恨作罢。
既然马洲不知死活地送上门来,那自己就不必客气了。
现下这里是一家乐馆,马洲应当是用了蛮横的方式鹊巢鸠占,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游萧和孔昙随那信使进去,扑面而来就是一股诡异的香气。
是软魂香,同软筋散有同样的效力,可令人筋骨松软,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游萧两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趁那信使不注意的时候,服下了自家的百解丹。
百解丹虽然解不了烈性毒药,但是对这种类似迷药的东西,绝对药到毒清。
用这种东西对付擅长医术的唤笙楼主,这手法再度暴露了马洲的另一个特质——愚不可及。
水貔貅能做这么大,显然总把头是个人精,可是不知道他手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蠢货,还都出现在五陵渡附近。
这位愚不可及的舵主,此刻正在乐馆大厅里,欣赏旁边那位瑟瑟发抖的乐师弹奏的琴曲。
他看上去四十岁左右,长了一副小人的精明相,身着一件黑色锦袍,装出了上位人的姿态,却丝毫没有上位人的气场。
见游萧和孔昙进来,他才施施然起身,向两人抱拳道:“楼主少年英才,在下久仰。这位……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孔前辈?”
如此惺惺作态,令人恶心,楼主和前辈自然不会理他。
游萧端详他的面容,确定自己小时候没有见过他,想来这人并非段展眉的左右手——这也没错,当年姓段的被水貔貅总把头执行帮规之后,他的左膀右臂也被清除了不少,马洲若与他走得太近的话,也很难有机会混到现在成为分舵舵主。
他一边想着,一边迅速打量周围。
这家乐馆他很熟悉,这楼都是他画的图纸,之后又找人盖的,所有的细节都印在他的脑海里,现在观察过后,确定马洲应当是没来得及做什么手脚。
看来人质是对方唯一的筹码。
游萧冷声道:“我的朋友们呢?先把他们放了。”
“他们自然得到了妥善的照顾,楼主不必担心。”马洲笑容可掬,五指并拢,指向面前的茶座,“两位请坐,今夜难得一见,不如我们好好聊聊。”
孔昙轻蔑道:“跟你有什么好聊的?你配吗?识相的就快些放人,免得多生事端!”
“前辈,生事的那个可不是我,是楼主出手在先。”马洲脸上仍旧挂着令人恶心的笑意,“他害我们鱼龙堂全军覆没,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
游萧不解道:“他们害人性命,我锄强扶弱,合乎江湖道义,你跟我要什么说法?况且我又没杀他们,只是送去了官府罢了,你要说理去找官府,何必来我这里撒泼?”
“江湖道义?哈哈哈哈,真是可笑。”马洲骤然收起脸上的笑容,情可怖,“十年前你们坑害我段大哥之时,可曾想过江湖道义?!”
游萧闻言,眯起了眼睛:“你果然曾经是段展眉的人,怎么,等了十年终于等到机会,要帮他报仇?”
“报仇不敢说,毕竟楼主和前辈两人都位高权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分舵主,怎敢对你们下手。”马洲脸上又挂起笑容,“我只是想跟两位打个商量,若是你们肯在江湖上公开声明,将来不再与我水貔貅为敌,那我自当顾全大局,前尘恩怨一笔勾销。”
“若是两位不肯卖我这个面子……”他矫揉造作地故意停顿了一下,苦笑道,“我肯定是不敢动你们,哪怕想给段大哥报仇,也只能杀你们几个朋友来出口气。至于我这条贱命,本来并不值钱,可若是楼主先杀水貔貅堂主,又杀舵主,我们总把头恐怕咽不下这口气。”
游萧也同他笑:“那他又待如何?”
“几次交锋,总把头都后退一步,并不是怕了你们唤笙楼和待宵孔雀,想必二位都清楚,他老人家只希望和气生财。”马洲笑得极其狡诈,“可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好脾气被人骑在脖子上欺负,那忍无可忍,也无需再忍。楼主和前辈,你们两个也不想闹到那一步吧?生意和人头,都不想要了?”
听了这话,游萧脸上笑意更甚,眉心痣被通明的烛火映得闪闪发亮:“马舵主还真是置生死于度外,你觉得用这些来威胁我,我就不敢动你?”
“楼主侠义为先,必然不会擅杀人命,鱼龙堂二十五口人,至今还活得好好的。”马洲笑盈盈地看着他,“我对你以礼相待,你总不会先对我下手吧?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游萧身形瞬间动了,他转眼间便到了马洲面前,伸手掐住对方的脖颈:“可你曾是段展眉的人,那我就不得不对你下手了!”
马洲依然肆无忌惮,哪怕被掐得已经面色涨得通红,还顾得上打了个响指,请出自己的保命符。
“住手!不然我就杀了她!”
一声大喝从里边的门里传来,袁三押着抱着园绮的梅谢了走出来,闪亮的大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唤笙楼主的确年轻,血气方刚,但他最不吃的就是激将法和威胁,否则这十年间他早就被气死了。
尽管他确实很想杀了马洲,但对这人动粗,无非是要逼着对方把人质带出来。
而之后并没见到兰折玉和梅雪铮的身影,游萧其实大致能猜到,这两人并不在他们手里。
马洲啊马洲,虽然当年并不得段展眉重用,但是他把对方的刚愎自用学了十成十,活该今天要折在这里!
“阿梅,你受伤了吗?园园怎么样?”游萧没有放开手里的人,而是先问梅谢了。
梅谢了看上去并无大碍,她吓得声音发颤,眼泪在此刻才滴了下来:“我没事,可是园园、园园他……他们不知道给他吃了什么,他一直睡,一直睡,好久都没醒了……”
居然对一个婴儿下这样的毒手,游萧目眦欲裂地瞪着马洲,恨不得当即把这人像蚂蚁一样捏死,但是他只能恨恨地松开手,将对方使劲往地上一掼,咬牙切齿地说:“拿解药来!”
那袁三将刀贴紧了梅谢了的脖子,威胁道:“游萧,你个小屁孩,做事之前最好三思而后行!别再自以为是,难道你忘了当年苗公子是怎么死的?!”
“你?”听到这话,游萧的眼睛登时变得赤红,他的目光如刀片一样,反复在袁三脸上刮着,最后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我认得你,你是那混蛋的三把手,难怪你被逐出了水貔貅!被段展眉连累,沦落到现在这个模样,你还在忠心于他?”
他明白了,马洲在段展眉手下排不上号,幸得免罚,才能在水貔貅里混壮了,但是能叫上名的袁三却因当年之事被迫离开,现在时移世易,两人又搭上了关系,这么巧赶上了自己为梅谢了出头,得罪了水貔貅,还杀了跟马洲有私交的孙当家,得罪了马洲本人,一来二去,他们便合伙对付自己。
至于目的,自然不是为段展眉报仇,水匪有几个讲忠心的,一切不过是由头罢了,马洲想要在水貔貅里立个大功,袁三或许也想借此重回帮派,他们蝇营狗苟,全都是为了自己!
“我对我大哥当然忠心,哪像你,能过上好日子全拜我大哥所赐,到最后你一个小屁孩竟敢暗算于他!”袁三狠狠啐了口吐沫,“看起来一表人才,他妈的就是个白眼狼,活该最后死的是你舅舅,他的死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孔昙在一旁自然也听出来,此人深谙当年往事,他们两个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刺激游萧,想让少年方寸大乱,进而拿捏他,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