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衍道:“莲尊,我听方才你们的谈话,便知你所历的劫恐怕在短时间内不止朱尧这一件,十有八九多数都是情劫,但是我并不同,每次去下界,我们都会准备许久,三灾八难,各式各样都会经历,以至于每一次都会十分深刻。”
元莲道:“这一次,是情劫么?”
“是。”鹤衍坦白道:“这是诸多劫难中唯一一次情劫。”
“渡情劫失败,对于修为会有什么影响?”
鹤衍静静瞧着她,缓慢道:“谁说失败了?莲尊,这一次经历的情劫,是成了的。”
元莲略顿了顿:“成功了?”
鹤衍道:“朱尧本该为了伤害爱妻而痛苦,时时刻刻不能忘怀,至死不曾解脱,我与他所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原本也认为这一次是注定失败的。
因为朱尧的痛苦太过沉重和绵长,这种痛苦没有随着贞娘的死而淡化,反而日益深刻直到生命的尽头,愈演愈烈。鹤衍便以为恢复了记忆,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这样的情感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但实际上,活完了属于朱尧的一生之后,魂归位的鹤衍发现自己的这一道劫难,竟然是成功渡过了……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却让人心情复杂,似乎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之后,元莲转过身就要离开了。
鹤衍本来不想多说什么,但是最终却还是轻声问道:“莲尊,贞娘她……最后想的是什么呢,她有没有原谅我……不、应该是,她有没有原谅朱尧呢?”
要是换了旁人,眼见着鹤衍眼底的落寞,怎么着也得告诉他一个能够安慰他的答案……或者说的委婉一点。
但是现在回答这问题的事元莲,她实话实说道:“没有,她恨死朱尧了,临死都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
鹤衍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摇头道:“果然是她……”!
第75章
鹤衍并没有和元莲交谈多久,不多久就告辞了。
他是个相当洒脱的人,至少在表面上看,似乎只有淡淡的惘然悲伤,并不愿意去强求或是执着的去追寻什么。
这不代表他对贞娘的情谊浅淡,只能说,他天性如此,更容易看的开些。
他的感情是真的,思念也是真的,甚至他看着元莲的眼,也让元莲觉得对方并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分辨出自己和贞娘的区别,但是,他仍旧可以体面的与她交谈,该要分别时也绝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态度让元莲感觉不到负担,因此即使脑海中还有王汝贞的记忆和仇恨,居然本心竟也没有多少对于鹤衍的厌恶。
“他很特别,是不是?”
苍海靠着榕树,看着鹤衍若无其事的返回正殿,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观看歌舞。
“我说过,所有人都是特别的,因此,所有人也都没什么特别。”
苍海不是十分赞同,他道:“对于天道而言,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但是对于个人而言,总会有那么几个特殊的存在。”
“这可不像是一个王该说的话。”元莲转过脸来,微微歪头:“你们伸手便可触及天道,相对于人,应该更接近‘天’才是。”
苍海低头笑了起来,他笑了好久,直到元莲开始不满,才勉强止住了笑意。
他抬起头,伸手用力揉了揉师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都揉的有些乱了:“师妹,再接近“天”,也不是“天”,我们虽被称为仙人,其实首先是人,其次才是仙……若是按照你的说法,师尊远比我要接近天道,你看他视众生平等么?”
他揉了头发,又忍不住顺手捏了捏她的耳朵:“他分明偏心你偏的天下皆知。”
“可是,”元莲躲过那只乱捏的手,反手攥住:“我是父亲的女儿啊。”
“傻孩子……”苍海温和的看着她:“若真是‘天’,怎么会有女儿?天道无情,它不会有父母,亦不会有子女……或者说他是所有生灵的父母,也是所有生灵的孩子……不会有任何人会是特殊的。”
苍海说这话只是随口与元莲聊天,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说话时的心情也是放松而闲散的,但是没想到元莲
的表情却一下子变了。
“师妹,怎么了?”他有些不解:“我说错什么了?”
元莲原本弯起的嘴角落了下去,她的眼沉静又带着一种异的执着:“那它还是‘他’么?”
苍海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元莲拉着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握住他和自己一起将手掌贴在了榕树上,轻声道:“倘若一个仙人,真的突破了‘人’的境界,当真成了你口中的‘天’,那他还是他自己么?”
这棵榕树是自上一次天地大劫终末,新纪元开启时就存在的,苍海的手心贴在上面,总能感受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再次细细感受却又什么都没有。
这样年长的一棵树,到现在依然没有产生灵智。
苍海阖上眼,第一次认真去用真元去感知它的树心。
自然什么也没有,空有经历了数十万年过去一直蓬勃的生命力,却没有丝毫灵智感情。
许久之后,苍海睁开眼看向元莲,她仍旧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苍海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晓莲,我也不知道,没有人可以窥测到天道的核心,谁也不知道它真正代表了什么,或许……”
“或许什么?”
苍海道:“师尊自上古以来便存在至今,或许百万年前,大劫之前的天道与现今的有所不同,,想来他老人家该知道的多些……怎么?”
“他当然知道的多。”元莲的情有些让人难以琢磨:“要说最靠近天道,不正是说的父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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