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就算是常松竹这种距离天道感应还远得很的修士都有本能的心悸,她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忍不住依偎在元莲身边,低声道:“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她这副样子总算让元莲的心情放松了一刻,她弯了弯唇角,点了点徒弟的额头:“这可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你怕什么?”
但是谁又是那个个子高的人呢?
常松竹心中不安越发明显,但是若把这话说出来又显得有点矫情,还特别不吉利,于是她只能道:“俗话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元莲微微一怔——坏到这个地步了么,连常松竹都知道这是“覆巢之灾”了。
她不禁更加烦躁了,这种心中压着一块巨石的感觉让人难受。
一心想要恢复情丝的元莲此时倒是终于开始感到隐约的后悔了。
几百年前,她还完全不会担心这些事,接受和服从自己既定的命运,也不会为任何人忧虑,她当时想的很是洒脱——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律,没有什么可以永恒不变,灭亡一人还是一界……或是所有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原来,情丝带给人们的不只是高兴愉悦,还有忧愁思虑,不只是可以感受爱,还有恐惧憎恨。
早知道……
元莲的后悔真真切切的在心底盘旋了一会儿,这才被她摒弃。
——她既然已经有了感情,就不会当真想要回到从前。
已经是人了,又怎么能再做木石?!
第94章
随着时间的流转,整个界都有一种暗暗流淌的诡异气氛。
低阶的修士可能并不能获得什么消息,也无法预感到将要到来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依旧能察觉到那种暗流涌动的压抑。
剑山。
山主王定风的首徒管煦涵从师尊处回到自己的住处,刚进门就看到屏风后坐了一个人影。
……他走前明明是下了禁制的。
管煦涵愣了一下,倒也没太惊慌——这里是剑山,若真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溜进山门,又打破了自己的禁制跑到他的洞府中,那他慌也没用。
果然,当他镇定自若的转过屏风,一张久违了的脸映入眼帘。
“师兄?”
来人撇了撇嘴:“快别,我这种都被逐出师门的人,可算不上你的师兄。”
管煦涵反问道:“被逐出师门怎么还能坐在这里?”
淳钧——现名简修普,王定风的“前”首徒被一贯温顺老实师弟噎了一下:“师尊……我是说王山主忘了取消我的权限。”
是的,作为老多年前就被逐出了师门的弟子,淳钧直到现在还有着自由出入剑山的权限,甚至剑山的锻剑锋、藏书阁、望仙台等等比较机密的场所也可以随意进出。
不得不说这个“逐出师门”很有水分。
管煦涵强忍着翻白眼的欲望,在淳钧的对面坐了下来:“我劝师兄还是小心些吧,师尊最近心情极为糟糕,你别撞上去惹他生气了。”
“哦?为了什么?”淳钧问道,他指了指天空:“那个?”
管煦涵摇摇头:“那种事愁也没用,我们又算得了什么……是小师弟,景撤的修为出了大问题。”
淳钧倒是毫不例外:“我早说他的功法迟早出事,王山主偏偏不听,定要由着那孩子的性子来,我一劝就被骂个狗血喷头,说我见不得师弟好……他怎么了?又卡瓶颈了?”
管煦涵沉默了片刻:“这倒好了……他境界不稳,跌落回合道期了……”
饶是淳钧这种性格,也不禁难掩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要知道合道和地仙之间,可是仙凡划分的天壤之别,一旦跌落回去,要想再重新爬回去,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这几年都在闭关,至今还是老样子。”
管煦涵情知景撤这是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出来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莲尊。
可是,这却又是一条死的不能再死的死路。
继承人眼看要半废,王定风愁的坐立难安,若是此时再见到淳钧,怕是要火上浇油。
淳钧已经恢复了淡定,他摇摇头:“你们要担心什么剑山的未来,眼光未免太远了,能不能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
管煦涵如今和大多数心有预感,却又不知道这预感何时应验的人一样,都是完全不想提这件事,仿佛闭上眼睛,该来的灾难就不会来似的。
淳钧这话一出口,管煦涵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战栗了起来,他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紧绷着声音道:“真的有这样严重么?最近的情况分明好了许多……”
淳钧苦笑道:“你在东州,自然觉得情况好转,我也不瞒你,近几个月不只是东州,除中州之外的其他地方,都是风平浪静。”
管煦涵一下子抓住了这话的重点,他猛地睁开眼睛:“除中州之外?”
淳钧垂下眼睛:“就是这个意思,你认为,这是好事么?”
管煦涵几乎无话可说,过了许久才缓慢道:
“……无论如何,道纪、苍海两位王都在中州,他们总不会看着大厦将倾。”
淳钧欲言又止——风雨欲来,怕就怕王也无能为力啊……
师兄弟二人正忧心忡忡,但那种压抑的预感却越来越重,如同太阳东升西落一般,无法更改,不可抵抗。
最令人恐慌的或许不是灾难的降临,而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