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彦反手握住赵娘子的手:“阿娘,我依旧是阿彦啊。”
赵娘子一愣,眼睛微红,忙转开视线躲避,看向了女儿,这一看,才发现几个月不见,自己的女儿阿蛮仿佛变了一个人,真有大户人家小姐夫人的气势了,和从前挽起袖子剁猪肉的小姑娘全然不同了。
赵屠户却没有想这么多,他坐正了身子,大步下车,一把拉过阿蛮左看右看看了好几圈,凶巴巴的脸瞬间变成了心疼:“瘦了,瘦了,怎么还黑了。京城这水土不养人啊?”
蒋彦日日看,倒是没发现不同,听岳父这么说,又仔细看了一眼阿蛮:“阿爹阿娘来了就好了,可以好好给阿蛮补一补,我们还是喜欢吃爹娘做的饭菜。”
赵娘子一下子高兴起来:“好好好,我们到家就给你们做。”
蒋彦忙说:“不用不用,来日方长,这些天您们赶路劳累,先进宫谢恩,再好好休息一下,以后我们经常会回家的,随时可以吃您的饭菜。”
赵娘子拘谨起来:“还要进宫啊……”
赵屠户也有些拿不准:“我们就小老百姓,连县衙都没去过……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皇上老爷……”
阿蛮挽住赵屠户的手臂安慰:“您放心啦,您看我,都见过皇祖父皇祖母好几回了,这不好好的嘛!哎呀,这些不着急,我们先回家,我带你们去看以后的新家,我跟你说,可大了……”
四人或牵着手,或挽着手一起走进侯府大门。
蒋彦走在赵屠户身边,没走几步,赵屠户就看了过来,低声说:“你怎么瘦得比阿蛮还厉害,不是已经中了状元,又成了皇孙吗?宫里的日子比我们屠户家还苦不成?”
赵娘子正在和阿蛮说话,却也听到了,扭头过来认同丈夫:“是啊,我刚就想说,阿彦怎么瘦了这么多,你底子薄,可得当心身子,今年还没请脉吃补药吧?得好好补补。”
蒋彦出生就被扔在山野,小时候颠沛流离,一直到被赵家收养这才慢慢养了一些肉,后来上学读书,赵娘子怕蒋彦坏了身子,就定期带他去医馆请脉,配几贴补药补补身子。也幸好是去了医馆调理才知道,原来蒋彦一个男娃身体健壮不如阿蛮。
今年开了年两人离家,这例行的补药蒋彦还没吃过。
蒋彦温温和和地笑着,只有眼里能看出他这是打心底的亲密信赖:“还没,宫里有太医,阿娘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和阿蛮一起找太医把脉,查查身体如何。”
赵娘子点点头算是放心,但还是说:“你平时要好好休息,别太劳累了,看书也很累的。”
蒋彦笑意愈浓,赵娘子说什么,他都乖巧地应是。
补药的事很快传到了太子妃耳中,她才知道,看着健健康康从不生病的儿子,原来年年都要调理身子?
一边心酸儿子幼时落下的亏空,一边心酸自己到底和孩子分离了二十多年,远不如养育他十年的屠户娘子,人才来就把孩子关心到了实处。
心酸归心酸,太子妃禀告了皇后,将蒋彦请的太医直接换成了院正,并且投桃报李,让阿蛮也一起检查了。
院正挨个把脉下来,蒋彦的身体的确有些虚,但多年调理倒也不严重,写下一张保健方,又推荐了几个锻炼身体的养生功法,嘱咐蒋彦每日早起练习。
阿蛮凑过脑袋看了几眼,觉得简单:“以后我陪你一起练啊。”
原本苦了脸的蒋彦一听,觉得这和他们夜里的“红袖添香”有异曲同工之妙,甚好甚好,立刻不哭闹了,应下:“好,明日我们就练。”
轮到阿蛮,院正的色变幻了一下。
“长孙妃的身子是十分健壮的――”
蒋彦心提起了:“那您……”
院正看了一眼蒋彦,又仔细看了阿蛮的脸色,再次伸手把脉了一遍,这次的时间非常久,久到蒋彦坐不住,直接站到了他们跟前。
院正收回手,捋了捋胡须说:“长孙妃应当是有喜了。”
阿蛮愣了一下,下意识摸向小腹。
蒋彦直接呆在原地了,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反倒是屋里的侍女们反应最快,齐齐跪拜道贺:“恭喜皇长孙,恭喜长孙妃!”
蒋彦回,看向阿蛮,正好看到她手摸着小腹不动。
呆愣的脸上如涨潮般慢慢浮上喜色,继而是不知所措……
“真……真的……我要当爹了?”
阿蛮也愣着呢,喃喃:“那我要当娘了?”
院正老人家笑了笑,说了一声:“恭喜二位主子。”
恭喜的岂止是二位主子?这天下最大的二位主子都欣喜若狂了。
皇帝更是老泪纵横:“朕能看到太子的孙儿出生,死而瞑目了――”
皇后这段时间第一次和皇帝感同身受,同样抹着眼泪:“还好留下了赵氏,这赵家真的旺彦儿,旺老大一家。”
皇帝心里认同了皇后的话,彻底把立阿蛮为长孙妃的疙瘩抹平了。
阿蛮和蒋彦还在屋里相对而坐,小心翼翼摸着肚子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才不会有失――主要是蒋彦。
他现在发愁的事情可太多了:“明天五禽戏我一个人去练,你就好好睡觉;还有,我要找二皇叔说一声,跟着二婶练武的是得停一停,可不能再打拳踢腿了,万一把孩子蹦下来了可怎么办。”
愁得不得了。
阿蛮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紧紧皱起的眉心上,笑得不行:“你这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杞人忧天?”
蒋彦握住她的手收在手心:“这哪里是杞人忧天,妇人怀孕不容易,哪个不是小心又小心?”
阿蛮任他握着手:“是是是,可小心了,小心得张三娘可以挺着大肚子拿着洗衣棒追着赵阿大满街跑;小心得赵疙瘩媳妇临盆前还在摆摊卖瓜……”
蒋彦:“这不一样……”
阿蛮:“哪里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