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涛半点不怕,笑嘻嘻地说:“要骂也是骂你,娘才不会骂我。”
方翠翠一窒,呵,还真是。
这个想法还没落下呢,身后就传来了吕大萍的骂声:“一个两个就喜欢作怪,看看,把你弟的鞋子弄成什么样了!你去给他洗!”
方翠翠哼了一声,扭身进屋:“说得好像家里衣服不是我洗似的。”
方爱民抬起眼皮看着顶嘴的闺女,慢吞吞说:“本事这么大,出嫁前家里的衣服都你来洗。”
方翠翠顿时瞪过去:“凭什么?”
“你娘给你们洗了一辈子衣服,你嫁人前孝敬孝敬你娘,不行?”
吕大萍端着面过来,瞟一眼小女儿:“玲玲丹丹出嫁前,哪个不是手脚勤快,就这个小的懒得要死。”
老三方海和媳妇小梅坐在桌上自顾自吃饭,对爹娘妹妹的争论置若罔闻。
方翠翠看他们一眼,跟着在桌边坐下。这两人当然可以事不关己,尤其她哥,反正谁洗衣服也轮不到他这个大儿子。
方涛蹦进来,坐到方翠翠身边,看了看桌上的早饭,噘嘴:“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想吃肉了,我上次在家吃到一大盆肉,还是二姐结婚呢。”
方翠翠对这个弟弟的观感变得复杂。
原本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她不嫌弃这个家的人就不错了。但是他刚才给她送伞了,他本可以像方海小梅一样,屁股稳稳地坐在屋里,等着开饭就行。
然而他的言行之间,那些从小养成的习性无一不在她的雷点蹦q。
她拿起筷子应了一声:“嗯,卖一个姐姐换你一顿肉吃,哦?”
方涛傻傻地看过来,终于意识到三姐好像是生气了,但根本不知道她气什么。
方爱民停下筷子,一个眼丢过来:“咋,自从谈了对象天天想着嫁人,三天两头拿家里的东西出去,谁家卖女儿这么卖的?你要是不想嫁,那就别嫁,在家呆着!”
吕大萍也无语地看着她:“和小杨吵架了?”
方翠翠顺着她爹的话说:“好啊,我不想嫁人了,那取消这个婚事吧。”
吕大萍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开什么玩笑!”
小梅也惊讶地抬头看过来:“翠翠,你和小杨吵架了?小情侣吵架正常的,等着小杨来哄你,你拿拿乔晾一晾他,出了气就好了。都订婚了,怎么可能真不嫁,对你名声不好。”
方爱民气得吃不下饭:“你嫂子说得对,拿乔可以,开口闭口就不嫁,小心真的嫁不出去。”
方翠翠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其他人当她听劝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只当她是和小杨吵架任性,瞎胡闹。
方翠翠却不是这个想法,今日趁着吵架随口提了提取消婚事,全家的反应她尽收眼底,尤其父母,一个直接情绪激动,一个虽然说着嫁不出去、别嫁了,但都是反话,实际上,两人大有你不肯嫁也会把你硬塞出去的劲头。
的确,在这个闭塞的农村,如果出了她这么一个临到头又退婚的女儿,方家大概会被周围几个村子议论好几年。
他们一向的观念里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外面大雨下得没有停下的势头,种地的人,下了雨就没了活,这一天都闲躺在家。
大哥方海和小梅结伴回屋了,方翠翠被吕大萍揪住,被塞了一个洗碗的活,方涛去了屋檐下玩水。
吕大萍在厨房打扫,问洗碗的女儿:“你和小杨不是很好吗?怎么突然吵架了?为什么吵?”
方翠翠舀水冲碗,嘴里说:“没有,就是觉得我还小,不想这么快嫁人。我们老师说了,国家规定二十多岁才能嫁人。”
吕大萍立刻说:“二十多岁都成了老姑娘了,还嫁的出去吗?就算嫁出去了,都拿不到彩礼!”
方翠翠:……
她这张嘴真是忍不住想要怼人。
“你两个姐姐都是十七十八结的婚,你现在也十七了,村里这个年纪结婚的多得是,别听那些老师的话,你看看她们嫁出去了吗?”
方翠翠现在虚岁是十七,但是其实十六周岁都还没到。
然而这里的女孩的确都早婚,虽然方翠翠算是偏小的那一拨,但大部分人都是摆酒结婚好几年后,才能去民政局领证。
她和吕大萍简直是鸡同鸭讲,完全讲不下去,手脚麻利地洗了碗,赶紧走人。
走出厨房,她拿了一个刷子接了一点雨水刷裤腿,把已经结块的泥刷下去。
玩水的方涛见了跑过来:“我的鞋也要刷。”
方翠翠刷完了,把刷子递过去:“自己来。”
方涛倒是没到抬腿让她刷鞋子的程度,蹲下身吭哧吭哧刷泥块,心里痒痒,抬头问方翠翠:“三姐,你和姐夫吵架啦?”
方翠翠言简意赅:“没有。”
方涛无趣地“哦”了一声,又说:“那你管管他,他贼小气。”
方翠翠好了,这个前世婚前没听说过:“怎么小气法?”
方涛看看她表情,见她不生气,这才告状:“我上回看到他从镇上回来,从口袋里掏糖吃,我跑过去问他吃什么糖,他说没吃,还说我看错了!”
方翠翠:“……”结合上辈子的记忆,这可真是那个狗男人能干出来的事。
方涛再三表示自己绝对没看错:“我在路边都找到糖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