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傍晚是公园里面人最多的两个时间段。司徒朝暮和顾晚风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了热闹喧腾的人气。
人工跑道上挤满了来此强身健体的少年青年和大爷大妈,还有几支自发组织的快走队伍,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同时向前移动,其速度之快、目标之大仿若一阵过境蝗虫。
司徒朝暮一点儿也不想跟这群朝气蓬勃的大叔大姨们挤在一起,这样只会更加衬托出她的年少体虚,万一再一不留地和哪个走得快的大爷大妈撞一起了,谁生死难料还真不好说。
于是司徒朝暮就提出去里面的木栈道上走,人少,安静。
顾晚风自然没有异议。
夹在中间的那一圈草坪就跟隔离带似的,效果显著地将喧闹的人气隔绝在了外侧,内侧临湖一圈的木栈道上的行人数量明显减少了,气氛也静谧了许多。来此木栈道上慢慢悠悠溜达的,也更多的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司徒朝暮和顾晚风才刚走上木栈道不久,忽然起了一阵温柔的夜风,拂动了岸边的杨柳,柔软茂密的柳枝如波浪般起起伏伏飘飘扬扬,荡起了风的形状。
月弧高悬,湖面上银光潋滟,清冷中透露着细微的躁动,令人莫敢擅自开言,惟恐惊扰了这大好的氛围。
两人就一直这么默不作声地围着湖畔慢走,肩并着肩,步伐慢慢,暗潮涌动,欲语还休。
直至有一团密云飘到了月亮之前,遮挡了月光,天地间骤然暗淡下来的那一刻,司徒朝暮才借此机会发出了一声感慨,试图打破这令人手足无措的微妙气氛:“好黑呀。”
顾晚风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就肯定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嗯”了一声。
司徒朝暮无语极了,心说:你好歹说点儿什么呀?只“嗯”一声,让我怎么往下接话?
有种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蹙的感觉……
人惜字如金,享受沉默;e人最受不了的就是沉默,简直令人抓狂。
为了能把天聊起来,司徒朝暮又绞尽脑汁想了想,生拉硬拽地找到了一个新话题:“那个,你清明假期,有什么安排么?”
顾晚风回答说:“回老家。”
为了能多聊几句,司徒朝暮明知故问:“回去干嘛呀?”
顾晚风也只能有一个回答:“给我妈上坟。”
“哦。”司徒朝暮努力地往下深挖话题,“那你走了,毛三怎么办呀?和你一起回去吗?”
“我自己回去。”顾晚风道,“他还要上学,后天就返校了。”
“后天就返校了?”司徒朝暮诧异万分,“大后天不是清明节么?清明节前一天开学呀?不放假了?”
顾晚风:“他们学校调休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司徒朝暮醍醐灌顶般说,“你跟我说过,他们学校这一段时间在翻新校舍。”
顾晚风:“嗯。”
司徒朝暮:“……”好,又没话说了。
哎呀,烦死了!
多说几句话能死么?
司徒朝暮也实在是不知道该继续往下说点儿什么好了,内心气恼不已,甚至想直接摆烂:就这样吧,拉倒吧,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一辈子都别说话!
但又觉得要是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二人独处的机会又实在是可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呀!
紧接着,司徒朝暮就又开始想:要是换做裴星铭,他会怎么办?
裴星铭那种身经百战的大渣男绝对知道该如何不露痕迹的、自然而然地撩拨对方,稳拿主导权,游刃有余地操控着对方跟随着自己的节奏走。
司徒朝暮也想这样,但是她不会!
她真的特别、特别想立刻马上给裴星铭发个微信申请场外求助,但是,顾晚风就走在她身边,近在咫尺,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掏出手机,不然要是被他发现了,该有多尴尬呀?
就在司徒朝暮冥思苦想着该怎么找个借口离开一会儿时候,顾晚风突然反问了她一声:“你清明假期有安排么?”
司徒朝暮心头一喜,立即拿腔捏调地回答:“还没有呢。”
“嗯。”顾晚风却紧张地攥起了手,眉宇紧绷,内心惴惴不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再度开了口,鼓足勇气询问,“那个、我、我这次可能会路过稻城,你想、一起去么?”
我可太想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司徒朝暮的心里瞬间就乐开了花,却深谙欲拒还迎、以退为进的道理,故作犹豫地考虑了好大一会儿之后,才以一种迟疑不决的态度回答说:“嗯……我不太确定,不知道我爸妈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安排,等我回家之后问清楚了再给你回复吧。”
“行。”
但因为她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所以顾晚风悬在心头的那一口气根本舒不出来,也沉不下去,焦灼地思索一会儿之后,他又紧张忐忑地说了句:“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走熊猫大道,路过四姑娘山,再转3,一路都是风景。”
“哦……”司徒朝暮死命地用指甲盖掐着手心,强压着跃跃欲试想要上扬的唇角,竭力保持着淡定和矜持,“我没去过这些地方,也不知道这些地方好不好玩,等我回家之后上网查一查再回复你吧。”
“……”
又是一次模棱两可的回应,令顾晚风无奈又焦急,像是心间吊着什么东西,勾得他心痒难耐,拼命想去抓,却又怎么都抓不到,无计可施,只能点头回答:“嗯。”
司徒朝暮忍着笑意,微微侧头,目光灼灼地瞟了他一眼。
顾晚风屏息凝,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竭尽全力地忽视她的目光。然而自己的心跳声却是无论如何都忽略不掉的。
她发现他的耳朵又红了。
俊朗的眉宇如同天上的月光一般淡漠清冷,耳根子却红的如同三月桃花一般夭夭,连带着脖子都有点儿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