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不了他对我妈的背叛。”这才是顾晚风心中最打不开的那道心结。
司徒朝暮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宋青山再婚的行为,毕竟,当局者迷是因为有感情,所以剪不断理还乱,而旁观者清则是因为没感情,所以可以高高挂起。
她只能就事论事地说:“你爸或许也不愿意再娶,但是他身在那个位置,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更何况,你弟弟身体不好,从小就疾病不断,你爷爷就算是再喜欢他,也不敢将所有的赌注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而你后妈,也就是徐颖慧,一直很爱慕你爸,她亲姐姐死了之后,就相当于宋家和徐家之间的纽带被斩断了,更何况徐明姗也算是被宋家所害死的,所以徐家没那个义务再帮扶宋家,但宋家那个时候才刚经历完一场内斗,外强中干,需要支援,你爸就算是不娶徐颖慧,也会娶其他人,和爱无关,只是出于对家族的责任和利益。”
顾晚风哂笑一声,又苦涩十足:“就像是阿临一定要娶冯家女一样?”
司徒朝暮不置可否:“商政不分家,你应该也能猜出来,你的那个疯子二伯这次肯定不是单枪匹马回来的。宋家在东辅的根基又那么深厚,宋青松的背后要是没有高人指点,他绝对是不敢踏入东辅的,毕竟宋老爷子当年驱逐他的时候可是放下过狠话,只要宋青松从今往后再敢踏入东辅半步,他就不会再顾及任何父子情谊,一定会亲手清理门庭。”
司徒朝暮索性将自己的分析全盘托出了:“至于宋青松背后的那个高人,或者说那群势力是何方圣,那就不是我这个身份的人能够知晓的了,但一定可以与宋家相抗衡,不过这也正常,更不用细究是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宋家在东辅立足了那么多年,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产业圈又扩的那么大,结交过的人不在少数,得罪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也总有想从宋家口中分一杯羹或者取而代之的。宋青松不过是那些人抛出来的一杆枪而已。这种情况估计宋家人也司空见惯了,八成早就想好的对策。”
顾晚风当然能够猜到这点,他接受不了的是:“所以他们就把阿临推了出来当作诱饵?当作吸引宋青松的目标?”
但其实,司徒朝暮也不确定今天的这场订婚宴是否为宋家有意而为之,但即便是,宋家人也不会承认,不然岂不是要得罪死冯家?
司徒朝暮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只能说宋家人半推半就,促成了这场订婚宴。”
顾晚风却愈发的意气难平:“那把刀要是真的呢?我今天要是不在场呢?”
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吧?
“你弟弟今天既然选择站在了明处,那就说明他愿意为宋家做出牺牲。”司徒朝暮也知道顾晚风心里不好受,但她不得不让他看清事实,“就像是你一样,你既然选择了那把刀,就说明你愿意为顾家做出牺牲。从你们兄弟二人各分两姓的那一刻起,你们所走的人生路就再无交集了。各自安好就是对彼此最大的交代。”
顾晚风的情一僵,喉间泛苦,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他向弟弟承诺过的,一定会带他回家。
可是现在,他又该怎么做,才能履行承诺?
“晚风。”司徒朝暮心疼唤了他一声,无奈又认真地说了句,“人各有命,你不能去干涉其他人的命运,哪怕他是你弟弟,不然你的命运也会被干涉。”
顾晚风痛苦至极:“可是、我只是想带我弟弟回家。”
司徒朝暮:“前提是他愿意跟你走。”
顾晚风:“……”
司徒朝暮再度叹了口气,抱紧他的同时,将脸颊贴在了他的心口:“这世间所有事情都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爱情是,友情是,亲情也是。单方面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这也就是说,他带不走他的弟弟。
从他们分离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南辕北辙。
他和他的母亲一样,投身与江湖之远;阿临则和父亲一样,坚守在庙堂之高。
即便身不由己,即便万般不愿,也绝不回头。
命定既此,无可改变。
顾晚风茫然又呆滞地怔愣许久,逐渐收紧了圈在司徒朝暮腰身上的手,无助地将脸颊埋进了她的肩头:“你会一直陪着我么?”
他的嗓音低哑而苦涩,言语间又充满了迷茫与不确定,如同一只好不容易从大山深处闯出的野狼,面对着世间的满目繁华与瞬息万变处处不知所措。
年少时,他曾以为闯出了碧屿村,就可以去见人外人、去看山外山。
再后来,他以为只要能够将顾家锻刀法发扬光大,让古老的锻刀法可以在新时代安身立命,就算是渡过了重重关山。
到如今,他才明白,人生从来就不只是一座村庄和一把刀可以决定的。
他走出了碧屿村,却走不出童年。
他终于锻好了一把刀,却和弟弟分别站在了两座遥不可及的山上。
记忆中的那辆黑色轿车又开始急驱前进了,爸爸和弟弟在不断远去,他怎么追也追不上,他既舍不得爸爸又舍不得弟弟,急得心急火燎,最终,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阿临!”
一声绝望的呐喊在天地间回荡,车却一直没有停下。
一家四口从此天各一方、破裂飘零,怎么拼都拼不齐。
唯有她,是他心中的最后一分支撑和依仗。
“我当然愿意一直陪着你。”司徒朝暮字句笃定,斩钉截铁,“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大官儿,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孤独终老!”
“真的?”
他的语气,还有些可怜兮兮的,像是一头受尽了委屈的落魄小野狼。
“当然是真的!”司徒朝暮被激起来了保护欲,越发气宇轩昂了起来,“我既然把你带来了东辅,就一定会对你负责任的!”
“嗯。”
“……”
反应这么平淡么?就回一个“嗯”?
司徒朝暮略有些挫败:“人家都这么坚决了,你还不相信么?”
顾晚风依旧是低低落落,脑袋垂在她的肩头,闷声回答:“谁知道你是只负责一天,还要是要负责一辈子?”
司徒朝暮:“……”
哎呦,可把你委屈坏了是吧?还质疑起我了?
她向来是要强的,直接欺身向前,抵住了他,暧昧又挑衅地说:
“我是想一辈子,你敢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