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史抬头,悄悄觑了眼主子,又听主子问:“东冶那边如何?”
他道:“东冶两刻钟前派人来传信,说皇后娘娘去了巡监司,他以主子去东厂处理?要事?之由瞒过皇后,皇后说,让主子明?日先?抛开要事?来一趟凤仪宫。”
谢秉安声音冰冷:“明?日皇后再来,让东冶以我在诏狱审查荆州一事?回绝她。”
潘史:……
荆州一事?已快结案,燕王最近也?偃旗息鼓了,主子如此?推辞,无非是?想守在蔚小姐身边罢了。
翌日一早,蔚姝用过早膳,为杨氏上过一炷香,带着云芝离开尚书府。
府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站在车辕边,低着头,头上的斗笠遮住了他的容貌,她没有过多在意,搭着云芝的手坐进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离开。
潘史从尚书府走?出来,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堂堂司礼监掌印,执掌风云的东厂督主,竟然给一个女子当马夫,之前东冶在他面前说主子对蔚小姐的种种,他还以为只是?东冶夸大其词罢了,眼下他亲眼所见,还真如东冶所说。
啧啧。
这还是?他们的主子吗?
马车驶出长安城,朝着岭南村而去。
经过岭南村,蔚姝让车夫停下,让云芝去村里找些壮汉,花点银子来山头为娘迁坟。
岭南村地势偏僻陡峭,马车在山下便走?不动了,只能步行走?到山头。
蔚姝掀帘走?出马车,眼前伸来一只扎着护腕的手臂。
“小姐。”
还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漠。
车夫抬头,露出斗笠下的容颜,蔚姝错愕的瞪圆了眼睛:“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
谢秉安看着她,眼底浸着凉薄。
蔚姝抿住唇畔,蜷了蜷手指,看着地上凌乱的碎石,只能将手搭在温九腕上,借着他的力?道走?下马车,隔着护腕,依旧能感觉到手心下紧实有力?的小臂。
她站在碎石上,收回手拢在袖子里:“我是?问,你怎么来了?”
谢秉安道:“蔚昌禾因东厂插手无法杀你,你眼下脱离东厂的掌控,他怎会放过这次杀你的机会?”
蔚姝脸色微变,身子也?一下子紧张的绷住,谨慎戒备的望着四周。
“不用看了,周围没人。”
听到温九的话,蔚姝紧绷的精?微微松懈了几分。
娘的坟在山头,从这里上去,要经过一段蜿蜒陡峭的碎石路,蔚姝提着裙裾,三步一踉跄五步一绊脚的走?着,没一会脚底就开始发疼,就像踩在刀刃上刮着皮肉骨头的疼痛感。
手臂蓦地一紧,眼前划过暗色,下一刻身子腾空,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在温九的背上了,男人后背坚硬如铁,手掌轻而稳的护着她双腿,走?在碎石山道上,气息平稳,没有一丝疲态。
“温九”
蔚姝为难的叫着他的名字,看着眼前刚毅锋利的下额,心口像是?被碎石撞了一下,再次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她哽了一下,眼眶发烫,忍不住想落泪。
他的后背让她想起了外?祖父与舅舅,他们二人在世?时,时常背着她穿过山林水道,长廊大庭,宠溺的唤她宁宁。
“谢谢你。”
她喃喃道。
谢秉安没有言语,背着她走?上山头,山头错落着许多坟头,每个坟头前都立着一块用石头或树干雕刻的墓碑,蔚姝在纷乱的墓碑里寻找娘,她还未找到,就已经被谢秉安带到了一座坟头前,眼前用树干雕刻了一个墓碑,上面写?了杨氏之女四个字。
蔚姝跳到地上,跪扑在墓碑前,泪一滴滴落下,哭的抽噎不止。
“娘,宁宁来接你了。”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痛恨蔚昌禾,十几年夫妻,利用娘,背叛娘,到娘死了,连蔚家的祖坟都没入,竟是?被他随意埋到乱葬岗的山头,死后连一块像样的墓碑、名字都没有。
谢秉安看着跪地哭的身子颤抖的女人,眸底的寒意一点点汇聚,凝成最锋利的尖刃。
纷乱的坟头后方忽然冲上来三个人,手中握着利剑,泛着森森寒光直逼蔚姝而来。
蔚姝哭声一梗,在突然的危险中愣住了。
下一瞬,手腕一紧,等她回过?来,已经被温九拽起抱在怀里,脸颊贴着男人坚硬的胸膛,耳边是?来自?对方震荡的心跳声,如擂鼓一样,莫名的让她心安。
身后传来几道闷哼,蔚姝紧张的捏紧温九的衣角,想起那晚在禹金山温九来救她时,杀了外?面的守卫,血溅在栅栏窗上的一幕仍记忆犹新。
周围安静下来,头顶清冷的嗓音夹着一丝揶揄:“小姐还要抱多久?”
蔚姝蓦地抬头,与谢秉安幽深的眸对上,她又回头看后面,以为会看到惨不忍睹的尸体,结果空无一人,只有错落的坟堆。
“人呢?”
她看向温九,眸底惊疑不定。
谢秉安道:“踢下山了。”
蔚姝:……
正好山下传来云芝的喊叫声:“小姐,奴婢把人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