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姝蒙头藏在被子里,等谢秉安离开后她才悄悄探出脑袋,拍了拍红红的脸颊,心里说不?上是懊恼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她应该恨谢秉安的,可方才与他的种种,却与她所想的背道?而驰。
云芝走?进寝殿,看到蔚姝红如云霞的脸颊,惊道?:“小姐,你又?起高热了?”
她伸手探了探蔚姝的额头,被蔚姝快速躲开:“我、我没事。”
她翻过身,续道?:“你快些备水,我要沐浴。”
云芝:……
她看了眼蔚姝的背影,纳闷皱眉。
怎么小姐从外面回来一趟,瞧着有些怪异。
暮色已至。
诏狱内阴暗潮湿。
沈禾与燕王坐在角落,两人衣袍狼狈,头冠被削。
外面传来几道?脚步声?,沈禾低着头没有理会,他的脸上一片颓败,对眼下的遭遇似乎已经坦然接受,在携兵直入长安城时,一切后果他都想过,可唯独没有想到会落到如此境地。
入狱为囚。
燕王抬头看向来人,两名锦衣卫搬着一张圈椅放在牢狱外,潘史?站在一旁,不?远处紧跟着又?响起一道?脚步声?,不?多时,便见谢秉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撩袍坐在椅上,手肘搭在圈椅扶手上,眉眼凉薄,如同看死人的目光,燕王豁然起身冲过去抓住铁门,咬牙切齿:“谢秉安!”
他恨不?得亲手活剐了他!
他自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承天门外也?有舅舅的三万大军,这场夺权他胜券在握,可他唯独没有想到一向不?齿谢秉安的梁老将军会助他一臂之力,若没有梁家那五万大军,他如何会输!
谢秉安的目光从燕王身上轻飘飘略过,落在坐在铁窗下,垂首低眉,好似一个局外人的沈禾身上,安静的牢狱外,突的响起一道?嗤笑,也?是这一道?极为轻蔑的嗤笑让始终低着脑袋的沈禾抬起头,冷锐如刀的目光逼视谢秉安,咬着腮帮子,眉目狠厉道?:“你笑什?么?!”
燕王冷冷看着谢秉安,回以冷笑:“谢秉安,就算你赢了又?怎样?大周朝始终姓裴,它?还是裴家的,就算将来帝王换了姓氏,那也?永远不?会姓谢,你一个太监就别妄想坐上那个高位,在大周朝子民的眼里,你还是那个奸诈狠辣的奸宦。”
“这天下不?能姓谢,那姓温如何?”
谢秉安眼尾挑着几分阴戾:“在天下人眼里,谢秉安是奸宦,可无人知晓,温九辞是谁。”
“你什?么意思?”
燕王眉头紧皱,不?明白谢秉安话中何意,可沈禾倏地瞪大瞳眸,死死的盯着牢狱外的谢秉安,踉跄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牢狱前,抓着牢门,目光上下审视,一遍又?一遍的仔细的盯着他的眉眼细看。
燕王不?解,问道?:“舅舅,你怎么了?”
沈禾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问谢秉安:“温今白是你什?么人?”
谢秉安薄唇噙着冷佞的弧度,说出沈禾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正是家父。”
正是家父。
谢秉安竟然是温今白的儿子!
怎么可能?
沈禾喃喃问:“你…我、我……”
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谢秉安替他说:“你想问我当?年已经死在你的剑下,怎还会活着?”
沈禾用力抓着牢门,眉眼里都是不?敢置信:“那一剑刺穿你的胸膛,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是我亲手杀的你,你不?是温九辞,一定不?是他!”
燕王听得云里雾里,却听出一条关?键线索。
谢秉安不?是真正的谢秉安,他与舅舅之前还有瓜葛。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沈禾不?停的重?复这句话。
谢秉安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你怎么就确定当?年杀死的就是我?那晚火光重?影,到处都是逃兵死尸,你一剑贯穿那孩子得心脏,随即便命人放火烧东宫,怎么就确认,那具尸体就是我?”
沈禾反应过来,倏地抬头:“那晚死的人是谁?!”
他刚问完,忽的想到一人,死死的盯着谢秉安,咬牙道?:“是温今白为你找的替身!”
谢秉安眉眼里蕴着阴鸷的戾气,声?音寒凉如冰:“父皇最器重?的便是你与裴盛二?人,温家的江山有你们一半功劳,父皇也?从未亏待过你们二?人,你们却狼子野心,连同季陇延谋反,一夜之间让皇宫血流成河,将我父皇尸首挂在城墙外,温氏一脉处五马分尸,将我母氏一族施以绞刑,何其残忍!他们又?何其无辜!”
沈禾低下头,脸色阴沉难看。
当?年他本不?想反的,那一晚裴盛来府上找他,想要他反,说这天下是他们打?下来的,凭什?么便宜了温今白,他的妹妹与裴盛一起劝他,沈家一脉只有他与妹妹二?人,他自幼也?最疼她,若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裴盛谋反失败,就等于亲眼看着妹妹去送死。
是以,他便答应裴盛。
那一晚皇城里的人都死了,而他也?亲手杀了温今白最为宠爱的太子温九辞,后来裴盛坐上帝位,将国号改为大周,将温氏一族尽数杀绝,而裴盛此人猜忌心极重?,怕他也?同他一样造反,便卸了他的职,将他遣往淮南,镇守大周边关?,他为了妹妹与外甥的安危,一直待在淮南不?曾踏入过长安城。
沈禾阖上眸,眉峰紧锁。
若早知道?江山会落入裴立象这个废物手中,他当?初就不?该跟着裴盛造反,导致如今的下场。
“梁世涛知道?你的身份,对不?对?”
沈禾睁开眼看向谢秉安:“所以,他才会让梁文?筹听你调令,是与不?是?”
谢秉安:“你觉得呢?”
沈禾抿紧嘴角,过了半晌,又?问道?:“当?年你不?过五岁,我都没认出你,梁世涛又?怎会相信你就是温九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