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从不把这件事和别人说的。
哪怕大学的老师同学不断追问,他也都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但面对柳沄沄,他总觉得很轻松,不必刻意保留什么。
“没事儿的!我都和他们说好了,只要这几个月把钱还完,以后就是两清了,我人生的康庄大道才刚开始呢。”
他站在背光的地方,但却显得格外意气风发,好像暗夜里的月光草,坚信自己在何时都不会黯淡。
柳沄沄很欣赏这种态度。
她知道所有人身后都背负着原生家庭的影响,或好或坏,数不胜数。
像纪禄源这样,面对无解的问题,能够说服自己转移注意力的人,或许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闲谈之中,两人已经挖完了这片所有的草药。
这种药不像野花野草那么轻便,纪禄源一把背起背篓,笑着和她聊起镇上哪里有中药馆。
柳沄沄没有解释太多,到了村里只从其中拿了一小部分,把剩下的放回了住的那间屋子里。
“走吧,趁现在还能赶得上车,去镇上把这些卖掉。”
她仅拿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量,男人只看了一眼,也没有打问原因。
柳沄沄又在心里点点头,和她一起做事,不干涉她的想法是个好习惯。
她不知道,对方也暗暗夸了她一句。
纪禄源不知道她采草药是为了药酒,只当她是去贩卖。
做生意和买东西一样,都得货比三家才行,她没有全带去,说明是想多对比几家看看行情,顺便还能估摸一下这一筐的质量,找个合适的机会抬抬价。
这和他之前卖鱼的法子有点像,可惜鱼是活物才有好价,没有这么多时间比价。
他猜对了一半。
柳沄沄去镇上不仅是为了请专业人士看看草药的质量,还是因为要借机带他去医院看看昨晚摔到的头。
纪禄源兴冲冲地跟在她身后到了医院,挂号时才反应过来是要给他看病。他正想拒绝,耳边袭来温热的气息。
“快把名字写好,别说话。”
他僵在原地,本想再问问出了什么事,又看到对方凌厉的眼,便是不敢再说一句,老老实实地在病历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先去看医生,看完了去后院的那栋楼四层找我。”
柳沄沄把挂号费递进窗口,沉声交代了一句,就往后门跑去。
到这时,纪禄源大概能猜到她这是碰上什么急事了,赶忙按她所说先看完病,便火速赶往那里。
才进了走廊,就见她冲自己招了招手。
“医生,我真没骗您,我们乡下人结婚早,您看,这就是我丈夫。”
柳沄沄一把挽过他的胳膊,亲昵地贴近了一些。
耳后又升起热浪,他在余光中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柳沄沄在脸上抹了些草药的余土,和他裤子上沾着的泥渍正成呼应,降低了不少面前护士的怀疑。
“行吧,那你们进去把东西放下,管理药房的医生这会儿不在,你们在这等一会儿。”
楼梯口有人在唤她,护士把门给他们打开,就又回前面那栋楼了。
“看得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等护士的脚步声淡去后,柳沄沄自然地放下来胳膊,把他拉进屋内。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如果我这两天没有再出现恶心头疼的症状,应该就没事了。我把挂号费给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动作惊到了。
在他关门放东西的几十秒内,柳沄沄已经站到了窗台上,面前的窗户也被推开了半扇。
“你...你这是干啥!”
“把门锁好,有人来了叫我。”
柳沄沄对他的惊慌充耳不闻,继续往窗外探去身子。
狭窄的窗台和四层的高度,哪一样都让纪禄源心惊胆战。
对方的每一步更是快让他难以呼吸,楼外的铁梯,隔壁的窗台,逐一成了她的落脚点。
待她最后一步跳进隔壁房间后,他才勉强放心。
一阵翻找,柳沄沄终于看到了那一年的出生记录。
没错,刚才在陪纪禄源挂号时,旁边的那条队伍里,正排着薛阿妹拖她帮忙找寻的那位领导。
这几天她把那张照片反复看了几遍,已经记住了他的长相。
更巧的是,他好像遇到了快生产的下属夫妻,正热心地和他们介绍,自己的妻子也是在这里生的孩子,让他们放宽心。
谈论中,柳沄沄又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儿子,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