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霞萍深知柳沄沄做事细致, 如果没完全查清楚,不可能冒然和她讲这些。
但这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那潘医生,明明只是她们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同行的过客,怎么竟就会是沈家的亲儿子?
况且按照沈家父母对子女的怜惜程度来看, 如果当年儿子掉下山崖后, 两个人应当一直在寻找才对, 为何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却刚刚巧就能被出了趟远门的她们见到了。
“这事儿得过几天,我还得再和禄源去查查清楚,但目前来看, 最起码可能性已经有□□成了。”
不只是她觉得离谱,就是柳沄沄本人, 现在也还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中。
这一趟的行程, 有太多她事先难以预想到的情况, 没费什么功夫就能找到辣椒, 和帮叶杏姐妹团聚,已经是难得的惊喜了,她从来不敢奢望能够如此顺利的找到沈家的亲骨肉。
甚至这一次,都并不是她自己费力去找,而是他自己送到了眼前。
从在车上相遇后,潘伟福一直都格外热情,那天抵达目的地后,就还请她们去自己家做客。
三人当时也已放下了戒心,便决定跟他一起回去,希望以此能多打问到一些有关辣椒的消息。
潘家家境并不富裕,但看到儿子带了客人来,还是十分热情的款待了她们。
饭桌上的气氛起起初十分融洽,让柳沄沄产生怀疑,是从听到她们来自西河市,并等沈穗盈自我介绍之后,那老两口就变了脸色那会儿开始。
按理来说,两地相隔甚远,谁会平白无故的对另一处心怀敌意呢,唯一的可能,只会是潘家父母早年曾在那里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
不过一开始,柳沄沄还没有往那出多想,毕竟天大地大,每户人家关起门的秘密多了去了。
可能到了晚上,老两口又来话里话外问沈穗盈家里的事,她便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果不其然,当天半夜她趁柳母和沈穗盈睡着后,又偷偷溜回潘家,没有进门就听到了老两口明确禁止潘伟福再和她们有往来。
似乎也是上天希望她们能尽快找到真相,之后一切的事情便都顺理成章起来。
她将计就计,在隔日便故意登门向潘家父母告别。没走多远就被潘母叫住了,又问了她许多有关沈穗丰的事。
尽管这秘密的已经显而易见,但为了不惊动潘家,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和潘母聊了一会儿。
如果说之前还仅仅是猜测,那有了这次更深的了解,柳沄沄基本已经能确认,当年穷困潦倒的潘家父母,用的正是狸猫换太子这招,在山崖下捡到了真正的沈穗丰,又把亲生儿子留给了沈家。
听她分析完,江霞萍默了好半天才接道:“那这事儿,你说咱什么时候和沈家说?”
这会儿她冷静下来了,知道这么棘手的问题总是得尽快解决。
仔细想想倒也不觉得稀,从古至今,像这样的事在戏本子里屡见不鲜,寻常人家的百姓也一定曾有过类似的情况,既然现在人已经找到了,那就该尽快通知沈家才对。
不用想她也知道,丢了亲生骨肉,养大别人家孩子的沈家父母,这些年得有多难过。
“我打算先和穗莱说清楚,让她和她爸妈再找关系去查查,毕竟现在穗盈又对人家潘医生有了好感,如果和她直说,那万一...”
“对对对,这事儿还得先瞒着她,你说她这孩子情路怎么就能这么坎坷呢?”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面对沈穗盈的感情,她们都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
柳沄沄这些天总在想,这次幸好是沈穗盈跟上了车,否则很可能潘伟福也不会和她们产生交集。
她记得很久前曾看过一个说法,那些有血缘关系,却从小没有一起生活的亲人,在长大之后,很容易就会和对方产生熟悉的感觉,从而相互吸引。
找到了亲哥哥,固然值得高兴,但对于沈穗盈而言,好不容易难得又迈出了这一步,却要接受一系列荒谬的真相,恐怕得消化一段时间了。
然而事实证明,本性难移这种结论,也并非完全准确,当半个月后的真相被查明时,沈穗盈反倒成为了全家最为淡定的那一个。
对沈家父母而言,最难接受的并不是当年儿子被换掉的事,而是他们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就是为了来沈家过好日子。
而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从来都没有为父母的付出有过一句感恩,甚至结婚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地贪图一切利益。
比起父母的悲伤,沈穗莱更被无休止的愤怒而折磨着,从沈穗丰和柳小文结婚后,她算是全家人和他们夫妻俩接触最多的那个。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在为此这俩人一连串的所作所为而伤,现在真相大白后,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戏弄了一番。
若是亲妹妹,她付出一些倒也无妨,可早知那两人和她无半分关系,她又何必白白耗费那么些心,还要维护着虚伪的关系。
这样一来,只有相对来说,和夫妻俩接触最少的沈穗盈能尽量平和一些。
她虽说平时成绩不好没能上的了大学,但这些年却总喜欢往外跑。路上的这些经历见得多了,对潘家父母那种人也就不以为了。
于是在整件事再次调查的过程中,几乎都全是靠沈穗盈。
一来她情绪能保持稳定,在公安同志调查时,能经常帮激动难言的父母转述很多当时的情况。
二来她也刚巧不用请假,能细致地帮家里处理这些事。
没多久,沈穗丰虚伪的嘴脸被彻底戳破,他却找了数十个理由不肯回来。
但真相不会因为他不肯面对而有什么变化,没几天沈家便正式设宴庆祝儿子回家。
至于潘伟福,得知真相时他着实震惊了许久,在从小到大的印象中,潘家父母对他并不算差,他从来都没往自己不是亲生的那方面去想过。
哪怕亲耳听到他们承认当年的实情,他仍是不敢相信。
只是行医几年,他尚且对世间复杂的人性有些许浅薄的了解,也渐渐在自己的亲妹妹们和柳沄沄她们的劝解下接受了现实。
并承诺等忙完这段时间,就找机会和领导申请调回西河市。
沈家父母完全接受他所有的决定,对两人而言,能够找到他,就已经抚平了挂念了半辈子的遗憾了。
一切都回到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