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莎瞪了回去,眼好似在说:迦南,你体谅一下病人好吗!
没错,拉托纳现在在柏莎眼里已经是一个病人了。她对他有同情,有怜惜,就唯独是没有爱意。
可她到底还是发现,他对她的感情只要没有结束,他就无法下定决心去对抗圣沃尔。
那么,为什么呢,你为什么爱我呢?
柏莎拉来第三张椅子,坐到拉托纳的对面,她直白地问道:“拉托纳,你喜欢我什么?”
如果能改,她尽量改。
谁想,拉托纳沉默了,这份沉默简直伤透了柏莎的心。
她的初恋,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竟然回答不出“喜欢她哪点”这种问题!
过了许久,拉托纳才说话,他说的是:“曾经,在我成为人前,我的脑海里嘈杂不断。”
柏莎知道,“是龙语。”
拉托纳说:“但我每次看到你的眼睛时,那些声音都会暂时地消弭。”
柏莎思忖,“听起来像是心灵魔法,但我那时候还不会什么心灵魔法吧。”
迦南说:“老师,未必,您有着抵抗心灵魔法的天赋,可能您生来就会释放一些心灵魔法。”
柏莎高兴,“我的父母果然很了不起!”但是好像哪里不对。
她看向拉托纳,“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的眼睛对你有安抚作用吗?”
拉托纳张合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只知道,不能回答“是”。
他不知道的是,不回答是比“是”更加伤人的答案。
柏莎的脸色都青了,“你……你你这叫什么喜欢我啊!换个别的人眼睛对你有安抚作用,你不就喜欢那个人了吗?”
拉托纳欲言又止,“我……”了几次,又放弃了。他觉得柏莎说得有道理。
迦南这时拉了拉柏莎的手,他粉色的眼睛眨了眨,向她递去话语:我和他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
柏莎心道,迦南,你这是在趁人之危!
可她的嘴角却情不自禁上扬了几分,她望着迦南,嘿嘿笑出了声音。
人人都希望被告知,我爱你,因为你就是你。
人人都不愿意听见,我爱你,因为你对我有利可图。
即使后者才是广泛存在于世间的真理,柏莎想起她对迦南,一开始不也是见色起意吗?
柏莎慢慢释然,而这时的拉托纳还在心中斟酌话语。
他想告诉柏莎,现在她对他已没有安抚的效果,他依然想见她,这是否代表着,他是真的喜欢她?
存在于他内心的这句话,是个彻底的疑问句,他并不能真的确认,他对她有多么深切的情感。
他内心的肯定句是,他想要见她、想要得到她……以及,想要被她爱。
希求她像过去一样爱他,为他造出花朵,牵住他的手,一起奔到阳光之下。
这些爱是向“小人”而去的,它们构成了他乏善可陈的生命里,几簇为数不多的光芒。
但这终究是只同他有关的事,是完全自私、不能说出口的……
于是,拉托纳斟酌到了最后,觉得保持静默是最好的选择。
柏莎也刚巧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她说:“拉托纳,不谈论这件事了,我觉得你现在首要要做的是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
拉托纳眨了下眼睛,茫然,“为什么?”
柏莎说:“你说了,‘拉托纳’这个名字是欧恩给你的。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拉托纳摇了摇头。
柏莎说:“那就对啦,不记得,就再取一个呗!”
拉托纳又一次摇头,他想起了某人的话,“我在成为‘拉托纳’前什么也不是。”
柏莎蹙眉,“没有人会什么也不是。”
拉托纳说:“怎么会没有……”
迦南说:“拉托纳大人,从您讲述的故事里,我听出您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这怎么能说‘什么也不是’呢?”
柏莎跟着补充:“拉托纳,你是个天才,光是才能这方面,你就已经胜过了多少人啊!”
拉托纳听着他们的话,不为所动,眸里的光芒反而更黯淡了。
柏莎恍然明白,拉托纳根本不为他的才能骄傲,魔法的天赋本就是他痛苦的源头。
柏莎攥紧了手,思考要如何劝说拉托纳,忽而她想起了她的一位“朋友”,算是朋友吧。
柏莎说:“拉托纳,我有个朋友,它常常被人装扮,和你一样困惑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看见你,我想到了它,我又想,会不会除了你们之外,还有着很多类似的人,失去了自我的姓名,被裹挟着过一种规定好的人生。”
拉托纳抬眼,“真的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