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带着人去检查西院人的住处,如果有跟外界通信往来的纸条书信,或者是图案标记什么的,都拿过来给我看。”
“是。”
“再就是……”薛玉霄抵着下颔,看了看裴饮雪,她的“心肝儿”离她三尺远,她故意夹了一下语气,甜腻腻地道,“裴郎如今是我的宝贝——谁也不许为难他,不然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他想要什么东西,你们都尽量去置办。”
裴饮雪一口茶水差点呛在嗓子里。
他掩住唇连连咳嗽,用素色的方帕擦拭唇角,这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逐渐睁大,用那种不能理解、万分困惑的眼看向她。
薛玉霄笑眯眯地道:“心肝宝贝,你去换身衣服,我们一会儿就上门讨个公道。”
裴饮雪想要逃,但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又不知道该怎么制止。他实在很想报官,但想想薛玉霄的母亲薛司空是除了王丞相以外最大的官,又觉得这世道真是没救了——嘴上说当什么圣贤,薛婵娟根本没好到哪儿去,她这不是调戏是什么?
裴饮雪无奈道:“马上天都黑了,你要讨什么公道。”
薛玉霄勾起唇角:“劳烦你陪我演一场了。”
大约一炷香后,西院很多人的卧房里都搜出跟外界有交易往来的书信和端倪、以及一些来路不明的钱财。他们把薛玉霄的近况散播出去,就有跟薛氏不对付的政敌大做文章,传遍陪都。
此刻天已经擦黑。
薛玉霄带着裴饮雪,让裴郎换了一身庄重华贵的宽袖长袍,戴玉珏璎珞,亲手将他打扮得十分俊美光艳,用贵重珠宝,堪堪压下去裴饮雪的一身孤冷之气。
这么一看,真像大家族的受宠郎君了。
薛园备好车马。薛玉霄跟裴饮雪共乘马车,一路到了李芙蓉所在的春水园,几十个家兵配着刀、举着火把,马头前面就是英武结实的武将娘子韦青燕,她道:“少主人,要不要通报?”
“通报?”薛玉霄手里把玩着那些证据,舔了舔牙根,语调十分温柔,“撞开她们家的门,叫李芙蓉滚出来解释,她的人跟我家后院的小郎君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她是什么意思?”
砰!
夜光当中,春水园像是被整个震醒了。
不多时,一列提灯的李氏家兵开路,李芙蓉衣衫不整地出门来见,站在门槛外指着薛玉霄的马车,气愤大骂道:“薛婵娟,你他爹的发什么疯?!”
薛玉霄抬手掀开车帘,露齿一笑,把西院里的人跟李氏往来的书信扔在地上,对着她阴恻恻地道:“你说我发什么疯,自己捡起来看!敢跟我的人勾搭不清,你几条命够我砍?”
李芙蓉脑子让夜风一激,心里一下子也犯起嘀咕:不对啊?她就是让人留意着薛玉霄的动静,怎么还成了不清不楚勾搭她的人了,这娘们疯起来谁拦得住,这次还师出有名——等等,问题大了,她怎么师出有名啊!
就在此刻,薛玉霄下了马车,转头伸手把裴饮雪从车上接下来,一回生二回熟地搂住他的腰:“要不是裴郎体察入微,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做这种勾当,这次如果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赔礼,你李芙蓉的脸也别要了——你猜我会不会派人杀进去,芙蓉娘,你敢试试么?”
夜风微凉。
李芙蓉被震慑住了,一句话都没憋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在薛玉霄的手又搂过来的时候,裴饮雪浑身上下又充斥着“救命”两个字,薛玉霄心说他是不是怕痒啊?挪了挪手,换个位置搂。
她这么一动,裴饮雪忽然又抽了一口气,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你别摸了。”
我没……薛玉霄愣住,这去哪儿说理去,我这是摸吗?她绷着表情假装没听见,继续跟李芙蓉对峙。
第0章
李芙蓉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模样,一口血压在胸腔里,恼火道:“姓薛的,你别血口喷人,做什么都讲究一个证据,把你院里的人拉出来当面——”
冷风一拂,她脑子里激灵一下,登时住了口。
跟她后院里的郎君拉扯不清虽是欲加之罪,但打探她的消息散播出去,这件事就可大可小了,往大了说,可以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王家悔婚的——对于世家女来说,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主君是人生大事,真要把这屎盆子扣到她头上……
李芙蓉的气一下子泄了,语气也软了三分:“你想怎么样?大家都是仕宦之家,三娘何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我们谁脸上都不好看。”
薛玉霄冷笑道:“这下觉得颜面不存了?跟我去宁园,见见你母亲,看李大人怎么说!”
李芙蓉已经成家,她身为嫡出长女,依傍着李氏宁园修建了春水园,跟当今李氏的当家主母——在朝的大司农,就背靠背相隔了一条街,薛玉霄的声势浩大,说不定那边已经被惊动了。
跟崔明珠一样,这些名门贵女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女性长辈,李芙蓉登时急得汗都冒出来了,挤出一个笑容凑到薛玉霄跟前,道:“这都是一场误会,我怎么可能真做出那种事呢,薛婵娟——”
她一靠近过来,薛玉霄便略微松手,侧身上前半步,把裴饮雪挡在身后。
这个举动提醒了李芙蓉,她举起提灯,向裴饮雪望了一眼。
光线昏暗,朦胧的暗淡烛影中,只能看清他不俗的五官轮廓。李芙蓉似乎觉得他是一个突破口,转而道:“裴郎君,你倒是劝一劝婵娘,这样的事怎么能闹出去?还是得寻一个解决办法才好。你们男儿家能劝住妻主不动怒,这是贤德的好名声啊。”
薛玉霄的手背在身后,隔着一层薄纱捏了捏裴饮雪的手指。
裴饮雪淡淡道:“李娘子,他们吃里扒外花着薛家的钱,不把这笔窟窿填上,如何要人息怒?”
终于说到重点了!
薛玉霄假装拦他:“这是赔几个钱能罢休的事情吗?我也太轻饶她了。”
李芙蓉这才看清形势,恨得牙根痒痒。这根本就是来要钱的!
薛园虽然没有彻底营建完毕、尚未取正式的名称,可就光是那园子里的珍异草、豢养的鹿与鹤,价值万金,那些小郎君吃几顿饭,也算是窟窿?
但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李芙蓉连忙控制着表情,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脸:“这是理所应当的,三娘,他们能花得了几个钱,我将锦水街的三个米铺给你,那是我家的产业。”
薛玉霄仍旧冷着脸,道:“我缺你那几斗米?还是找李大司农来做主,看她女儿是如何欺负我的。”
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能欺负得了她?李芙蓉抽出手帕擦汗,咬着牙道:“那几个米铺的粮食来源就在京兆,有几百亩田地,一并送你。对面还有两家织布坊,我手底下的布坊是最好的,绣郎的手艺冠盖京兆,你知道,名声是最昂贵的东西……”
薛玉霄面露犹豫。她想光送我铺子有什么用,便道:“连带着里面的女工和绣郎都一并送我吧,身契送到我这来。”
李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