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很多在心里排练了很久的话没说呢,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谢知归怀疑是不是幻听了。
明匪玉轻拍了拍他,把他从诧异中拉回来,“你可以留在这里,但我也要留下来陪你。”
谢知归问他:“你不是讨厌人类社会吗?”
“我是讨厌。”
明匪玉停了一下,看到谢知归脸上紧张的表情,先帮他把紧蹙的眉头抚平了,轻声叹息道:“我不希望你继续留在这里,学会人类那一套虚伪和薄情,但我又发现跟我们比起来,你确实还很小,跟我回去后,我可能再也不会让你出来,我怕你接受不了寨里日复一日相似简单的生活。”
谢知归:“所以……”
明匪玉:“所以你可以在这里把你想做的都做完,之后不留遗憾地跟我走。”
谢知归诧异,“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明匪玉捏了下这个小白眼狼的鼻子,“我不想日后你会埋怨我剥夺了你的自由。”
这是谢知归万万没想到,能从明匪玉口中听到的答案。
一只不懂人情的怪物,居然在为一个人类考虑情绪。
燥热的房间里忽然吹来了阵清凉的风,伴着明匪玉缓如山溪的声音,温柔抚平了谢知归满心的不安和恐慌。
但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看着明匪玉深含情意的目光,谢知归心里萌生出一点愧疚和心虚,想一头躲进被子里。
他忽然很想告诉明匪玉,他不是个小孩了,没有什么非实现不可的梦想,不必为他思虑的如此周全。
而且,他并没有打算回到那个寨子。
但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此刻,他是个胆小鬼,害怕失去此刻温暖的怀抱,害怕会得到失望的眼,害怕迎接明匪玉的责备和怒火。
明匪玉,不要担心我,不要喜欢我……不然,你肯定会后悔的。
他只是一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老鼠,习惯了孤独和冷清,有一天从未见过的阳光忽然照进了洞里,他恐慌,他畏缩,但他不是害怕阳光的热烈,是担心一旦习惯了它的温暖,哪天它消失了,他将无法继续忍受孤冷。
谢知归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阿玉,我……”
“阿归,你会喜欢我的,对吧。”
明匪玉抱起了他的脸,沉静专注地看着他颤动的瞳孔,明匪玉察觉他在害怕,手掌就更加紧贴他的脸颊,似要霸道地将自己的身影刻入他的眼底,让他永生难忘。
一个眼对视下来,谢知归败了,败的一塌糊涂,他没办法拒绝这道真挚热切的目光。
“告诉我,你会吗?”
“我,会的……”
吧。
他将最后那个不确定的音节藏入了心底,埋进不为人知的角落。
明匪玉又问:“你会骗我吗?”
谢知归梗住了,他的迟疑让明匪玉眼中的光亮暗了下去。
“我不会,骗你。”
谢知归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说出这几个烫舌头的字。
如果撒谎会下地狱,他可能这辈子,下辈子,都会在地狱里饱受业火灼烧。
……对不起。
他在心里默默道歉,甚至不敢直视明匪玉的眼睛。
下一秒,他被一个熟悉而信赖的怀抱紧紧拥住,像一对殊死的恋人,在赴死前的绝望告别。
他合上痛苦的眼眸,快要窒息了。
明匪玉明显在压制着激动的情绪,咬着他耳朵,半乞求半威胁道:“阿归,你说的我都会信,所以你不能骗我,我会难过的。”
他压上了所有信任和温柔,去赌谢知归的心是红的,血是热的,不会欺骗他,不会利用他。
要是输了,他会一无所有。
可能再也压抑不了怪物的野性,无法去做一个温柔的爱人。
好在怀中人在沉默几秒后,伸出手同样抱紧了他,给了烦躁的他安抚,“……好。”
————
腻歪了几天后,谢知归接了个电话,回来后突然告诉明匪玉,他要去参加一个夏令营,为期一个月左右,不能带家属。
明匪玉脸色当时就拉了下来,把“不情愿”三个大字写脸上了。
“去哪里?”
“长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