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厌烦被人利用,也从没想到过自己的隐私会被人这么臆想、甚至当众宣扬,当做小情侣间赌气的武器。
他在楼下的时候是真的被惹怒了,可他听见门口有猫一样的脚步声走来走去,忐忑徘徊,他本该置之不理,可还是拉开了门。
“池鸦。”他冷冷的,一字一顿叫他的名字,道,“我不会一直宽容你,你知道么?”
他可以容忍南湖多一个池鸦,可以容忍池鸦在餐桌上偶尔的不规矩,甚至可以容忍他在南湖里种荷花。
但这不代表他是没有底线的。
他在很年少的时候就坐上了顾家家主的位子,他需要极致的威严震慑不怀好意的豺狼,他可以容忍小猫崽在他的腿上上蹿下跳,扬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的面前趾高气昂。
但他绝不允许,小猫爪子不知死活地给他脸上抓出血凛子。
顾家家主的威慑,必须是没有弱点的,是严丝合缝的,决不允许出现哪怕一丝裂缝。
池鸦都快被男人吓哭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顾家的大家长很可怕,但顾怀章在他面前时言行举止一直都很绅士,甚至屡次对他施以援手,他就飘了,就觉得男人似乎其实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的恐怖。
可就在此刻,顾怀章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直直钉入他眼中,眉骨微微下压,睫毛在琥珀色瞳孔中落下一片沉晦的暗影。
男人什么也不用做,就足以叫他感到扑面而来的强烈压迫。
池鸦屏住呼吸不敢放松,几乎快要窒息。男人的手大约刚浸过冷水,冰凉指尖轻轻捏着他下颌,没有用力,他却像被钢制项圈死死箍住了脖颈,一动也不敢动。
池鸦瑟瑟发抖,直到现在才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在秦玉泽这些人口中,顾家这位才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家主,为何会如此令人恐惧。
他甚至什么话也不用说,什么暴力的举动都不必做,只要一个眼就够了。
只要一个眼,他就已经心里发虚,两腿发软,恨不得穿回十分钟之前,一刀鲨了那个口出狂言的自己!
池鸦又吞了一口唾沫。
他大概能理解大家长的愤怒——被人那样臆想和揣测自己的隐私,相当于是把大家长的面子丢在脚下踩。
小巧喉结急速滑动,牵动了下颌上的皮肤,男人手指的触感愈发的清楚鲜明,池鸦张了张嘴,第一下没能发出来声音。
“我……”池鸦手指无意识揪住顾怀章的袖口,艰难出声,“我……”
“我知道……”池鸦一点小心思也不敢耍了,眼尾不自觉泛起了红晕,声线颤抖,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我知道,大哥。我、我不敢了……”
他心里怂得一批,想抬起眼睛看顾怀章,却不敢,只颤巍巍地垂落了睫毛,看见顾怀章白皙的虎口和透出青筋的手背。
又是半晌静默,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池鸦才又终于听到顾怀章开了口,语气冷淡,道:“但愿你是真的知道。”
池鸦说不出话,只拼命点头,眼睛里憋住的水花被他晃得破碎,倏地滚出了眼眶,在他绯红的眼尾亮晶晶地一闪。
顾怀章蓦地抽回了手。
可是指尖似乎还是沾上了一点温凉的湿意。
他蹙了蹙眉,看见池鸦的下颌迅速浮起了一道红红的指痕。
他把人给捏疼了?
顾怀章心里下意识浮起这个念头,又迅速地否决。
不可能,他根本就没用力。
才一被他放开,池鸦就条件反射似的很快往后退了几步,脚下微微踉跄一下,后背撞上了冰冷坚硬的栏杆。
顾怀章冷着脸,默默地看着他。
池鸦低着头,先是很快地抹了下眼角,随即扶着栏杆直起身,脑袋还是垂着,不敢跟他再对视。
竟然像是已经怕极了他的样子。
顾怀章又皱眉。
所有人都应该怕他,只要他想,没有人能成为例外。
可池鸦怕他了,他却又像是并不如往常那样的满意。
甚至隐隐有点烦。
“上来除了道歉,”他就冷冷开口,“还要做什么。”
他听见张妈的声音了。
池鸦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吝啬地垂落睫毛,遮住了水盈盈的眼睛,抿了抿唇,没吭声。
刚被男人狠狠训斥,又给吓到哭,“叫你吃饭”这种过于温情的理由他现在有点说不出口。
顾怀章加重了语气:“还要做什么?”
没办法了,池鸦只好小小声地嗫嚅:“张妈叫我……叫大哥吃、吃饭……”
他没说是自己要上来叫吃饭的。顾怀章皱起眉,想叫他别哭了。
可人是自己刚刚给吓哭的,大家长刚训完人,一时还有点拉不下面子。
顾怀章抿抿唇,没再说话,最后看了眼还耷拉着脑袋的小青年,板着脸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