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一想到最坏的结果有死这一项,就禁不住周身起寒噤,她在寂静的黑暗里听见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还有牙齿格格打颤的声音。
不知道救护车还要多久才到,但在这段时间里,周念认为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就这么干看着。
她把手机揣回牛仔裤的包里面,朝鹤遂走得更近。
鹤遂的身下流着好大一滩血。在冷暗月光下, 鲜血的颜色愈发诡异可怖, 红得十分触目惊心。
周念每往前一步, 都离那滩血越来越近,一直到她白色的帆布鞋踩进血泊里。
周念的鞋底变得稠滑,是鹤遂的血粘满它。
出门的时候, 周念穿了件薄薄的米色针织衫。眼下,她脱下针织衫拿在手里, 然后在鹤遂身边蹲下。
周念瘦白的手抖得厉害, 颤悠悠地伸出去。
伸向鹤遂的腹部。
周念的指尖碰到他白t的下摆, 感受到濡湿的血意, 惹得她浑身又是一个强烈的寒颤。
这一分钟的恐惧永远比上一分钟强烈。
周念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后, 用手指捻起他的衣服下摆,快刀斩乱麻般迅速往上掀。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像墙一样煞白。
鹤遂的腹部平坦紧实,劲瘦,肋骨隐隐可见。就在最后一根肋骨的上方,有一道五厘米左右的猩红伤口,口子裂得不小,还在汩汩往外面流着血。
空气里的血味也越来越浓,腥得直冲人天灵盖。
周念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只能竭尽所能维持理智,她迅速把针织衫卷成一坨,按压在鹤遂的伤口上。
这样他流血的速度会慢一点。
可是周念的手不争气,一直抖一直抖,她重重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得生生作痛,然后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手抖,不要手抖。
周念一边自我暗示一边深呼吸,终于让剧颤的手缓和下来。
现在就等救护车来了。
“鹤遂……”周念俯低身体,贴在他的耳边和他说话,“你坚持住,我打过20了,救护车很快就会到的。”
她一直在碎碎念,声音里全是哭腔。
“你别死啊鹤遂。”
“鹤遂,你能有点反应吗。鹤遂?”
“我好害怕,但我也努力救你了,你千万不要死,鹤遂。”
……
救护车还没有来,距周念拨20也就才过去五分钟,她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鹤遂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黑暗的巷子里始终没有光照进来。
周念感觉到深深的绝望,她的脑袋无力地低垂下去,小脸贴在鹤遂的侧脸上,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和粗糙的尘土颗粒。
泪水从周念的鼻尖滴落,掉在鹤遂的耳廓里。
她哭得很伤心。
鹤遂就要死掉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要死在她的面前。
这时候,巷口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周念霍地把脸抬起来,红润的双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救护车来了,鹤遂有救了。
终于有一束明亮的光照进这个漆黑的小巷。
照到周念和鹤遂的身上。
周念俯身,把脸重新贴在鹤遂耳边,激动地说:“鹤遂你看,有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一拨人从巷口那边快步跑来,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医护人员拿着手电筒,照着巷尾的一幕——倒在血泊中的少年,跪在他身边的是个脸色苍白惊惶的少女,旁边是触目的鲜血,还有血里面的保鲜膜。
这些人和物,桩桩件件,勾勒出一卷凄惨唯美的画面。
等急救人员一靠近,周念立马带着哭腔说:“他的肚子被捅了一刀,流了好多好多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到周念身边,看见周念正拿着衣服按压住伤口,点点头:“做得不错,来,你现在让开。”
“好。”
周念收回双手站起来,身体刚打直,就感觉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
眼前骤然一黑。
在栽倒之前,周念晃着身体,赶紧几步走到墙边,抬手扶住,手指紧紧扣着白垩墙面。
麻痹感沿着经网络飞窜,周念的手脚在接下来整整五分钟里都没有知觉,视线也处于模糊状态。
她这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素质真的很差,遇到点事都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