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父皇永远不曾见过母后这样,可为了温夏,她低头了。
“若朕非要废后呢。”
太后凤目一片平静:“国师所言,哀家信,你父皇也信。若皇上非要废后,那就从哀家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戚延霍然起身:“你以为朕不敢么!”
健硕胸膛因急促的气息上下起伏,星目中只余一片猩红。戚延眯起双眸,胸腔被难言的痛涩撕扯,为了温夏,他的娘亲原来可以不要他了。
太后不看戚延,依旧垂身行礼:“那就请皇上准了哀家前去守陵。”
殿上阒静森冷。
许久才被戚延低沉冷漠之音打破:“母后大概不知,建始三年,太子妃回宫,被荣王染指。”
太后愕然抬起眼,眸中不可置信。
“朕只需拿出她不贞不洁的证据,这废后之令,还有谁敢阻拦。”
太后错愕了良久,第一反应全然是为温夏痛心,可冷静下来,她冷喝:“夏夏不可能失了贞洁,荣王乃污蔑之言!”
“哀家了解夏夏,她视清白为重,若如你所言那般,她早已郁郁寡欢去掉半条命。一切皆乃污蔑之言!”
戚延冷漠道:“可这是荣王亲口所言,在场之人无一不知。母后既然要拦,朕昭告天下便好了,任谁还敢阻拦。”
“不可!”太后凤目沉痛,深望戚延:“你这是逼她去死!”
戚延只是打开案上匣盒,取出珠串在指中把玩,靠着龙椅,眸中只余漠然。
太后狠狠攥着袖摆,深知这是戚延的逼退,戚延的要挟。
哪怕她信温夏,心腹的臣子信温夏,可天下人呢?
大婚那日,温夏没有与戚延拜过天地,只能与龙袍拜着天地,已在世人眼前毫无尊严一回。
不可能再有第二回 了。
第二回 ,她会香消玉殒的。
无声的拉锯在森冷之间,衡量与妥协不再仅是荣辱,而是生死。
太后僵硬地躬下身去,俯首:“哀家带皇后离宫,迁往行宫,如此,可好?”
转着珠串的手停下,戚延无声紧望弓着身体的妇人。以往,这样卑微的姿势都只是他的奴才们做着。
这是他的母后么。
是他父皇钟爱一生的,那个永远不曾低过头的母后么。
许久的沉寂,太后没有起身,在他的无声里久久保持这样的姿态。
戚延阖上长眸,再睁眼,目中沉沉死寂:“我答应你。”
“但不是京都行宫,青州行宫。没有朕的命令,她不可再回京都,你也不能诏她回京。”
太后终只能应:“好。”
戚延目送太后转身离开,僵硬松开紧握珠串的手掌,目中一片晦涩。
他方才是那样说,可他不会真拿荣王之事去毁温夏。
他就是想知道母后为了温立璋的女儿会低头到什么地步,他从未见过这般低头的母亲。
可母后真的信了,信他为了废后会用清誉毁掉一个女子。
那他是赢了,还是输了呢?
他们眼里,他应该就是这般坏透了吧。
第22章
走出乾章宫,太后一路无言。
许嬷几度落泪:“太后,青州山高路远,地方偏僻,那行宫能称得上是行宫吗,有多少年没有皇家的贵人去那了。”
青州行宫已分不清是往前几代皇帝出巡时,临时在那处修建的落脚之地。后来扩建修葺,称得上是有皇家气派,可终还是不如京都中几处行宫。且青州离京一千三百里路,山高路远,皇上还不许太后随行,小皇后一人在那,太后怎不忧心。
太后凝望长空,嗓音哀沉稳重:“如今已无他法,那逆子绝了心要废后,只能委屈夏夏先在行宫呆上一段时日,哀家自会谋划,让她早日回宫来。”
“太后也勿忧心。”见太后凤目中的愧意,许嬷怅然低落地安慰:“留得青山在,尚还有机会。”
太后紧抿着唇,一路凝重去了凤翊宫。
而温夏什么都不知晓,只知道太后面色凝重,她猜测多半是在戚延那又起了争执,忙安慰太后。
直到太后眼眶湿润,凤目一片愧色与疼护,捧着她脸颊道:“母后对不住夏夏,要害你受这么大的苦。”
太后说,戚延命她迁居青州行宫。
温夏愣了好久,从吃惊到欢喜,再到忧心。
再看太后难过色,她也不禁明白了太后这般沉重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