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不是专业侍奉在御前的宫人,宫女并不机灵,没有瞧出这?深不可测的眼眸之下是什么?意思,惶恐地跪下。
戚延眸子?越来越沉,如果跟前是个太监的话,他早就踹了下去。
梁鹤鸣在旁提醒那宫女:“皇后如何了?还不向?皇上禀报。”
宫女恍然?般,忙答得?十分老实?:“皇后娘娘未再抄经文?,眼眶红过,奴婢与如意换值时在珠帘外瞧不真切,皇后娘娘像是落泪了,不知是否是去岁患过眼疾所致的。如今娘娘服了退热的药,已睡下。”
戚延听?到这?声“眼疾”,才想起去岁她患过雪盲症……
他便一时沉默了。
梁鹤鸣道:“皇上可要去瞧瞧皇后?”
“朕不瞧,朕腿疼,宣个太医给朕看看肩处伤口。”
“腿疼看什么?肩?”梁鹤鸣问得?一本?正经。
戚延冷冷扔给他一个“闭嘴”的眼。
肩胛处的伤倒是在与那青衣剑客比武时被撕开了些,太医处理的细钳拉出一股痛觉。戚延波澜不惊受着,拉好?寝衣,任宫女穿上外袍。
于他而言,青州行宫实?在窄小,只有拙政园宽阔许多,临凤居更称不上多气派。
自拙政园的甬道走出尽头,便是一面黑瓦青墙,穿过墙上这?扇月洞门,便是亭台楼阁,假石山水。且因行宫多年?未曾入住皇家贵人,这?楼阁未维葺,山水未布景,其下池塘生?着杂草。若放春夏季,戚延都觉得?这?池子?寒酸得?不适合养鱼养莲,更适合蟾蜍霸占。
一路行到此处,再往前便是临凤居的宫殿了。
侍奉一旁的宫女一路低低禀着:“往西面有一片梅林,是娘娘常爱去的地方。行宫后山还有一处山涧温泉,也?是娘娘喜欢的,娘娘每日午时都会去泡上半个时辰,常在温泉水中泡得?睡着了。”
戚延一面听?着,皱起眉:“不会感染风寒?”
“回皇上的话,不会感染风寒,池子?四面有帷纱,泉水热乎着呢。”
戚延停了脚步,眼眸远眺前处。
宫女如今已揣摩出了一点机灵劲,顺着帝王的视线暗暗望去。
宫阙四方的庭院中,屹立着高大的银杏树,枝桠上系着春节里众人祈愿的红绸带,正随风飘动。
“庭中有一棵银杏树,娘娘刚入行宫时便说是有年?头的老树,秋日里有了金灿灿的落叶应该会好?看。到秋日时,那棵银杏树果然?都是茂密的金黄叶子?!娘娘中秋节还在树下弹琴赏月呢。现下树上飘的红绸带是迎春时系上去的祈福带,最上头的红绸是娘娘的。娘娘心善,允许奴婢们也?将心愿挂上去。”
戚延望着树梢顶端飘飞的红绸,唤了云匿去取下来。
时隔除夕那夜不过才半月光景,这?墨迹还很新亮,温夏的字迹娟秀工整。
窥探别人心愿是不好?。
但戚延总觉得?应该弥补她些什么?。
他垂眸看完了她的三个心愿,视线却停留在墨汁湮去的第四行上。
她写了什么??需要写完再犹豫地抹去?
将红绸还到云匿手上,戚延命重新系上去。
……
温夏的病养了两日,总算是退了烧,也?好?转许多,不似病中疲累绵软。
著文?腿伤已愈些,跛着脚入寝宫禀报道:“娘娘,御前陈统领说那些黑衣刺客查得?有些眉目了,皇上想问您些事儿,若娘娘起不来便下次再问。”
温夏已在殿中踱步疏络四肢,她肌肤本?就似玉色的白,如今也?少有再笑,面上淡淡的,更添几分纤弱。
“皇上在何处?”
“就在殿外。”
温夏淡声道:“容我换衣觐见。”
绕至屏风后穿上一件莲青色凤纹长衣,温夏坐到镜前,白蔻为她发髻间戴上红梅花簪。
“娘娘,不为了您自个儿,也?得?为了温家考虑,您别再与自个儿过不去了。”白蔻忧心道。
那日戚延命温夏不可再抄经,下令她回宫养病时,他前脚离去,温夏便忍不住流下泪来。
宫人也?许都觉得?她是终于盼来帝王恩宠了。
可于她不一样,他的恩说来便来,他的厌也?无人可以反抗。她并不觉得?他这?隆恩是多大的好?事,她只是觉得?自己命不好?,似随意可以折腾的物件。凭什么?他就可以对她这?般厌弃,又这?般开恩?说让她抄经就抄经,说停也?是由他主?宰。
可白蔻劝的话挑不出错来,这?么?多年?,该承受的与不能承受的,她早已习惯。为了温家,他看上这?副皮囊,那就拿去吧。她只是绝不会将他放在心上。
行进主?殿,她的凤座上坐着男子?修长挺拔的身躯。
温夏扶身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戚延道了赐座,目光自她身上淡淡掠去一眼,如常道:“温家有燕国的仇家?”
温夏微怔:“那些黑衣刺客是燕国人?”
戚延淡应一声“嗯”。
陈澜禀道是仵作自刺客腹中食物所判断,他们所食的牛干与藜饼皆产自燕国,虽然?大盛也?有这?些食物贩卖,但结合部?分人肺部?看,有吸食烟叶的特?征,而先皇是禁烟的,只有燕国不禁。
也?许是陈澜的禀报太具体?,温夏从未听?过解刨这?样的事,眼底有盈盈怯态,绣帕轻轻掩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