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东都城华灯如昼,未到宵禁之时,街上遍布车马行人,不?远处有戏团杂耍,在?街巷高台升起?如星辰的火点。
霍止舟带着?温夏来到城中游玩。
温夏覆着?面纱,没见过这般激烈的杂耍,围上前去。
霍止舟隔着?袖摆握住她手腕,怕人来人往将她挤丢,陪她看完杂耍,逛完商铺,马车停在?湖畔柳树下。
二人坐在?车中,眺望着?湖上游舫,听着?悠悠扬扬的琵琶声划破夜空遥远地传来。
今日应该是开心的日子,可温夏出了。
她竟在?这一刻想?起?戚延来。
他也曾带她夜间逛过热闹的京都,乘着?画舫游过湖。那时她以为她可以用示好换得他的宠幸,护佑温家?。可她一次次的顺从只能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他那样一个人是不?是没有心?
他何曾再像小时候的太子哥哥。
口口声声说要改,被?她一耳光扇在?了脸颊好像也没有动怒,他是在?那一刻才有了心,知道悔了么?
可如今已经晚了,她不?愿再回到大盛那座富丽堂皇的笼子里。
温夏黛眉轻蹙,任晚风吹拂鬓发?,心底的担忧与惊慌好像在?霍止舟面前从无隐藏,都写在?了脸上。
直到一只滚烫的大掌覆住她撑在?车窗上的手,冰冷手指被?他握入掌心。
稀薄的光影下,温夏撞上霍止舟无声噙笑的眼睛,这双眼睛也在?无声诉说着?他的牵挂,他的陪伴。
温夏觉得愧疚,从前九岁时回到北地也是四哥哥这样安慰她,自从九岁落水得他救起?后,她好像就开始对他很是信任。而后温立璋收他为养子,她喊出那声四哥哥,无条件的依赖就再也没有收回过。
她在?他身上得到亲人的保护,友人的陪伴,又?有琴乐知己般的共鸣。
可温夏不?愿再让他为她难过,尤其是今日他生辰的时候。
她只是无法?开口说出此刻心底的担忧与恐惧,她害怕。
害怕她怀上身孕。
自从从大盛皇宫离开,按上个月的月信时间算,她的月事已经推迟三日了。
温夏很害怕,很无助。
却不?敢同?任何人提起?。
霍止舟清越的嗓音响在?安静的车厢里:“还想?再逛,还是回去?”
“回宫吧。”
回程的马车穿过热闹集市,驶入御道,过宫门?。
温夏一路上心情低落,不?敢让彷徨无措影响了四哥哥。
可他一路言语少了,好像能察觉到她不?开心。
擎丘在?外?摆好脚踏,霍止舟先下了马车,朝她伸出手来。
温夏刚刚起?身,忽觉身下热涌袭出,她愕然地一瞬惊慌惊喜,又?害怕不?是,紧捏绣帕回头?望向车厢软塌。
横窄软布上烙下了一抹残红。
她又?喜又?羞,明明是高兴的,这一刻倒更无措起?来,双颊慢慢红透了,不?敢去看霍止舟。
她今日穿的还是白裙……
“夏夏。”
车下,霍止舟一声低唤。
温夏红着?脸颊转过头?来,他深邃双目温润安静,伸出的手执着?而坚定地落在?她身前。
他好像察觉她所有的心事,没有安慰,没有揭露,只是以这双坚定的眼眸等她下车。
温夏手掌落上去,借由他力量下了马车,在?她无措要怎么走回这漫长的一段御道时,他已经横抱起?她穿进了夜色。
温夏怔怔望着?霍止舟,他垂眼看她,薄唇微抿,似在?告诉她可以安心了。
温夏想?起?了刚回北地最初那整整两年不?高兴的时光,那时的霍止舟把她当做救命恩人的女儿,友人的妹妹。对她恭敬、照顾,也会很耐心地做出卤食哄她。
安静地靠在?霍止舟胸膛,温夏没有再扭捏,只有所有担心与恐惧终于褪去的欣喜。可心间终是苦涩,明明该是开心的,却忍不?住还是很难过。
她埋在?霍止舟胸膛,他干燥衣襟上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雪松的清冽。
他一路将她抱回华玺宫,两侧宫人皆无声跪地请安,也很识趣地没有入殿打?扰。
直到被?他放到美人榻上,温夏才收起?情绪,抬眼时却愣住了,因为霍止舟衣襟上浸湿的一团暗影。
她竟然哭了,明明今日是四哥哥生辰的喜日子。
温夏无措又?愧疚地抬起?眼。
霍止舟伸手擦着?她湿润的眼角:“夏夏,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温夏垂下颤抖眼睫,终于忍不?住滑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