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紧握着她的手。
温夏不知?如何再言,没有再开口,等到时辰,按太医交代的为戚延换药。
褪他寝衣解开纱布时,她还?是被触目惊心的伤口震撼,手都在发抖。
太医入内来帮忙,一面换药一面指点温夏应该做什么。
清洗伤口的药水从戚延肩头流下,青色的药汁掺着血水滑过壁垒分明?的胸腹。温夏一遍遍擦拭,手按在他腹肌处接着那?些滚落的药水,仰起脸担忧地凝望戚延。
明?明?很痛,他却只是皱着眉一声?不吭,眼里还?在安慰她别担心。
太医换完药,温夏为戚延穿好寝衣,才见他鬓间全是汗,她都亲自替他擦拭,动作轻柔小心。
太医临走?时嘱咐:“今夜皇上要好生入睡,万不可感染风寒,不可发热。”
温夏凝望戚延:“你睡吧,今夜我守在你屋中。”
“待这一仗打?完,我会替你讨回杀父之仇。”戚延已有些虚弱气短,但话中的戾气未减。
“戚延,我本?不欠你,可如今你两次救我,就当你我两清了?。今日你在战场舍命救我……”温夏竟不知?如何说出心底那?复杂的情愫。
她是该恨戚延的,可他今日救她时,忽然便好像五岁那?年她被关在青楼那?间屋子里时,彷徨无助,只看到他来了?。她义无反顾扑进十二岁的少年怀中,被他牢牢接住。
她从前只能在梦里去记得这些回忆,可今日一切都无比清晰。让她看清她眼前的人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哥哥。
而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他有任何纠缠。
温夏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低头为他拉过衾被:“你先?睡一觉吧,你今日整日都在战场未歇。”
“那?你呢?”
“我守在床边。”
戚延扣住她五指:“你回去吧,冬夜里太冷了?。”
温夏摇头。
戚延到唇边的话止住了?。
他想让温夏陪他睡,他有多?少个日夜都没有抱过她了?。可他知?道她在难过,他不想趁人之危。
明?明?霍止舟这样对她,他是该庆幸少了?这强大的情敌,可他竟会愤恨,会担心温夏在难过。她得知?霍止舟是她的杀父仇人时该有多?难熬,刚入北地便被劫持到战场,她却不声?不吭陪他站起来,把一切都咽在肚子里。
温夏抬来了?扶手椅。
戚延终于不欲再忍耐下去:“夏夏,过来。”
温夏起身走?来,担忧地凝眉。
“我有些困,想干干脆脆睡一觉,但我不要你守在床下,你上榻来吧。”
温夏微微迟疑。
“若你不同意,那?就让胡顺进来守夜。”
温夏沉默片刻,脱了?绣鞋,凝望戚延因为疼痛紧皱的双眸,小心坐到榻上:“你能挪动吗?我睡外边好照顾你。”
戚延往床中挪了?些。
温夏不再扭捏作态,只希望他能尽快养伤,睡到了?他枕侧。
戚延躺过的地方?带着他滚烫的体温,温夏担心他睡那?头凉,伸手去触碰,却被他衾被下的手握住。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腹部,就这样阖眼睡去。
温夏一动不动,侧身望着戚延的侧颜,他五官挺立,鼻梁尤其挺拔英俊。戚延是真的累了?,很快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比往昔都沉几分,听着便是深深的疲累。
温夏不敢合眼,时不时伸手去探他体温,又起来为他换药。
大夫道他的箭伤很深,需每隔一个时辰消炎止痛。
戚延却在这时醒来,他的眼里没有戾气,安安静静的,似对着最信任之人的放松。
温夏已解开他肩头上的纱布:“是不是太痛,把你弄醒了??”
“不是。”戚延嗓音有些低哑:“还?是让婢女来换吧,你这样睡不好。”
温夏手上未停,俯下身,发烧扫落在他袒露的胸腹,她屏住呼吸,把药汁浸在他伤口上,动作小心翼翼。重新包扎好,她拿走?他肩下弄脏的软巾,为他穿戴上寝衣。
系着衣带的手却被戚延大掌覆住。
温夏抬起头时一怔。
有泪从戚延眼角滑落。
“今日我竟然在想,我只顾着让你走?,未告诉你遗言。如今你完好无损,我也还?有命,是不是老天再给了?我机会?”
“夏夏,天地造物真特?,我为你建造了?一座翡翠宫殿,那?玉石开出来竟似一团纤长的人影。有蓝紫绿乌红多?种颜色,全凝聚在一处,化?作女子穿着长裙的身影。我将?她制成一面画,本?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应该留在陵寝里去,可又怕你归来觉得晦气,我就让工匠将?它嵌在墙壁中。”
“我还?真没想过失去你,在燕国?说放你走?时,我都不知?道等我回宫了?该怎么去抹除那?些全都是你的记忆。”
他的宫里挂着他们的画像,他修建的翡翠宫殿全顾着温夏的喜好。他不敢回皇宫去,根本?没想好怎么做一个孤家寡人,战场的杀戮是他最好的归宿。
“别再提从前了?。”长睫投在烛光的阴影下,看不见温夏清澈的眼眸,只听她低柔的嗓音:“至少在你未愈时,我不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