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行驶到女孩家小区楼下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萧逸透过车窗玻璃望向高楼中那扇处于熟悉位置的窗户,里面没有亮着灯光的痕迹,看来女孩是还没回家。
把车开进地下车库里停好,黑发男人自顾自乘上电梯,来到了女孩家的大门前。他手里有女孩交给他的备用钥匙,不在异地忙事情的时候,他隔三差五就要到这里来过夜,因此这条路走得驾轻就熟也没有什么好稀的。
钥匙插入锁孔,旋转着打开门,屋内是早已预料到的一片黑暗。
男人不以为意地迈步向前,却在关阖大门时察觉到了异样。他嗅觉灵敏,由于是半血族,夜视能力也比普通人类要强,顺着鼻息间散进的苦艾味道将视线移向不远处,萧逸瞧见了稳坐在沙发上的陆沉。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但坐姿依旧端正,一双红眸于暗室中闪烁着诡谲的光,正熠熠地盯着萧逸的方向看。
显然他们都不是对方想要见到的人。
“啧,又是你。”
萧逸咂了咂嘴,不满的情绪随着口中的言辞溢出,心中瞬间盈满一种烦躁的感觉。
每次看见这个血族男人,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自己和小野猫甜甜蜜蜜地过着二人世界的时候,陆沉横刀夺爱将她生生从身边抢走一半的事情。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件自己被迫旁听他们做爱的事,他可全都记在账上了。
“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找她。所以趁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滚出去。”
门板被萧逸没好气地摔阖,砸出一声突兀的重响。黑发男人横眉冷目,语气寒意逼人。
“?”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蔑的嗤笑。陆沉纹丝未动,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分毫。镜片后的血色瞳仁更显厉色,男人只是冷言反驳:
“做事情不讲究先来后到吗?你我之间如果非要有人退出,那也应该是你。”
“怎么,要打一架?”
“乐意奉陪,但不是现在。”
房间内的空气在二人剑拔弩张的对视中降温凝固,许久,当氛围僵持到一触即发的临界点时,陆沉率先断开了视线,将目光转向茶几上摆放着的一瓶红酒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细高的玻璃瓶身,血族男人再次抬眸看向萧逸,开口道:
“我查清了她和齐司礼的事。我那好叔叔用Herefter偷换了寄给她的红酒,最终导致她和齐总监在酒桌上乱性。简单来讲,就是这么一回事。”
指腹掐着软木塞的边缘摩挲,陆沉审夺的眼依然停留在萧逸身上,在观察到那双苍绿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讶异与愤懑之后,男人倏而话锋一转:
“你与其和我争斗,还不如省下时间想想以后要怎么保护好她。”
简单的语句概括了一个错综复杂的事实,换酒下药这种下作的手段,倒是的确符合血族惯用的风格。
萧逸不禁回想起自己儿时被送去血族城堡里的、那段短暂又难以磨灭的记忆。幽深的古宅里到处都是衣冠禽兽,他们表面光鲜亮丽、内心却阴暗至极,经常在迎面撞见的时候给他假意的微笑,等到擦身而过,又开始在背后对他窃窃私语。无数双血色的眼睛不停地注视着他,或者说,监视着他,企图用最残忍的方式剥脱他的欲望与自由。唯一幸运的是,他在那些人成功同化他之前,从那个堪称地狱的宅邸中逃了出来,让天空和海洋代替了令人窒息的墙壁与门窗。
血族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自私自利,崇尚权利,热衷于控制与掠夺。萧逸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当他得知自家的小野猫被血族盯上了以后,喷涌而出的怒火很快就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绝不能让那些人弄脏了她。
“我们站在对立面上,只会给其他人更多可乘之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沉思时,萧逸听见陆沉如是说。
尽管他并不想认同这个血族男人所说的任何话,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明白他的意思,也无力辩驳。
事到如今,他该提防的对象大有人在,相比之下陆沉已经不算什么。
陆霆不会轻易收手,像齐司礼一样伺机而入的野男人也不会。他的小野猫就如同是摆在瓷盘里的上流美食那样,被毫无遮拦地丢到一群饿急了的食客当中,所有人都对她垂涎、对她虎视眈眈,仅凭他、或者他和陆沉两个人的力量似乎都无法保证能够护她周全。
如此想来,再看向面前这个城府颇深的血族男人,抛开他们互相厌恶这点不谈,似乎也觉得他有几分可靠了。
在某种程度上,也许他们二人也可以称之为一个联盟。只是内部关系不算和谐而已。
“用不着你教我该做什么。管好你自己。”
落下一句反击,萧逸最终没再提起要赶他走这茬。
黑发男人从门边步入屋内,径直略过客厅中央的沙发,走到尽头处的落地窗前站定,眼睛望向窗外欣赏起高层的夜景。
再过不久他就可以从楼下横亘着的马路上看到小野猫归家的身影了。身后沙发上坐着的血族男人沉默不语,但存在感却极为强烈,让他情不自禁地思考起今天夜里他们将会如何把女孩分食的画面。
真是久违的淫乱性事。
总是萦绕在胸腔里的纠结与妒火似乎比以往来得更弱了一些,萧逸心里反常地腾起一丝跃动的期待,但他没去深究其原因,只是把它归咎于自己对女孩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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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端坐在客厅的陆沉也不屑再和窗边的黑发男人搭话。
该说的话已经说尽了,想必对方听得明白。
茶几上摆放着一瓶红酒、以及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视线触及盒子上绑法繁复的天鹅绒蝴蝶结,陆沉的思绪便不可避免地飘向自己在英国给女孩挑选礼物的事情。
伦敦是个充满浪漫与贵族感的城市,走在街上不管看见什么都让他觉得女孩一定会喜欢。因此当陆沉对于礼物的选择很难取舍的时候,他就索性全部买了下来,包括衣服、首饰、书籍与明信片。
可惜今天,他打算送给女孩的就只有桌子上的这个小盒子而已,里面不是刚才提到的任何一种物品,而是一套暧昧的情趣道具。
毕竟其他礼物,今夜是用不上的。
今天下午陆沉回去了陆氏老宅一趟。原本是例行公事地向家主汇报最近的状况,但却在那里意外地碰见了总是嫌他碍眼的好叔叔。
汇报过后,他在金碧辉煌的狭长走廊的中段迎面撞见了正要去往家主书房的陆霆。
两个男人狭路相逢,在相距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几秒钟沉默的对视以后,衣装熨帖的中年男人给了他一个虚伪的笑容,然而笑意却没有晕染进那双毒蛇般阴冷的红眸里。
“在英国的事终于忙完了?别来无恙,我的好侄子。”
如若放在以往,陆沉会回给他一个同样虚假的笑容,然后嘘寒问暖。但此时四下无人,他似乎也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了。不回应陆霆做作的寒暄,男人连嘴角都不屑牵起任何弧度。镜片后的眸子里流转着锋利的寒光,陆沉冷声说:
“叔叔似乎对我养的小兔子很感兴趣。”
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满意地捕捉到了陆霆眼底慌乱的色。
“但我不需要其他人替我照顾她。”
低沉的语调里散出极具压迫感的敌意与威胁,陆沉看见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红酒的味道并不算好,所以…”
他没有留给陆霆回话的时间,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陆沉向前跨进一步,缩减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他将脑袋凑到陆霆耳边,以上位者的语气命令道:
“不要再有下次了。”
语毕,陆沉用掌心拍了拍陆霆肩膀上的布料,仿佛是在为他抖落上面并不存在的浮尘。手掌离开西装以后,男人便擅自闪身躲过面前拦路的身躯,径直沿着长廊的方向远去了。
被陆沉突如其来的威慑力震得惊怔,等到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以后,陆霆才缓过来。中年男人气得浑身发抖,阴险的面庞变得狰狞,他转身朝陆沉离去的背影叫嚣,往常的威严与矜持已然破碎无踪。
“身为血族却和一个低贱的人类共情,真是令人作呕!”
陆霆的声音因厌恨而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最好别太自以为是,陆沉,陆家和血族是永远不会落在你手上的!”
嘶吼声回荡在长廊上空,但陆沉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就像听不见那些阴戾的句子一样。
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幽邃的通道里便又只剩下陆霆一人了。
中年男人因愤怒而大口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双手攥拳握紧垂在身体两侧。他震怒,可惜四周只有冰冷寂然的空气、宽阔空旷的长廊、以及华丽得有些骄奢的、来自头顶水晶吊灯的光线与他作伴,没有任何事物会去在意他的感受。
这场对峙,无疑是他输了,而且输得非常彻底。
指尖挑开酒红色的蝴蝶结,陆沉摘下礼物盒盖,静看向盒内的物品。
束缚绳、眼罩、口球、皮质软鞭,应有尽有。
他很少把这些东西用在女孩身上,除了偶尔她调皮地犯下一些小错误的时候。尽管今晚没有人犯错,但他却迫切地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仍旧拥有对于女孩的掌控权。
在陆霆面前说了漂亮话,可实际上,陆沉心底一直盘绕着一种烦躁不安的情绪。他的好叔叔是想利用女孩来扳倒自己,还是单纯地想要毁掉他最珍爱的东西?他想不通,但他知道对方不会因为一次微不足道的威胁就轻易放弃对女孩的觊觎。
如果,是说如果,万一哪天他一不留没能保护好她的话…
他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烦郁生出恐慌、恐慌演变成焦虑,最终都幻化为不眠不休的精折磨困扰着陆沉的心绪。他是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可是现在,似乎所有事情都在脱离他的控制,让他在怯懦中变得迷茫。
因此,或许通过在性爱中扮演支配者的角色,任意妄为地占有女孩,然后从中感受她的乖顺、服从、以及无条件的信任,多多少少能够让他寻找到抚慰敏感经的解药吧。
思索时,楼道内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它听起来离面前这扇大门还有很远的距离,但凭借血族男人灵敏的听觉已经可以探察得到了。
陆沉随手抓起盒中的道具,慢步走到门边,然后倚靠着墙壁静待。
窗边的黑发男人默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发话,他便把这当成是今夜合作的授意。
黑夜给了男人们天然的保护色,将他们高大的身形藏匿于暗室之中。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少时后,大门终于被一双纤细白皙的小手推开了。
屋内的灯光始终没能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