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经历了劫后余生,却面临精崩溃的落难者,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扑簌滚落。我呜咽着向面前的黑发男人嘶喊着“救命”,根本顾不得他是否能够解析出我因堵着封口布而含糊不清的字词。
“好了,没事了宝贝,没事了。”
男人动作利落地绕到我身后,替我解开了束缚身体的绳索,也拿掉了口中的破布。把自由还给我以后,他在我面前蹲下身子,一把接住了疯了似的扑进他怀里的我。
被萧逸宽阔紧实的怀抱包裹着,我感觉自己终于安全了。
他身上熟悉又馥郁的黑雪松气息蔓延进我的呼吸,也沾染在我的皮肤上,让我久违地感到安心。我听见耳边有轻盈的声线不断重复着“没事了”,仿佛一句简短的咒语,可以驱散浸染至经里的惊惧。黑发男人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拥抱着我,仿若想用这种方式止来住我身体上的颤抖一样。
突然间,构筑在心脏周围的堡垒崩塌了。伪装出来的坚强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它们褪成怯懦与脆弱的底色,将我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萧逸面前。
我想我的哭相一定算不上好看,还好我一直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没能让他看见。鼻涕眼泪大概早已抹了萧逸一身,然而男人却并不在意,只是用温柔的语气在我耳畔呢喃说:
“乖,不哭。”
他用大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脊背,就像小时候外婆哄劝哭闹的孩子。发丝上会不时落下几枚轻柔的吻,然后就听到他低软却坚定的句子:
“我在呢,不怕了。”
的是,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让我信以为真。
就这么哄了一会,我的指尖逐渐从冰冷中找回了几丝热度。抽泣渐渐止息,冻僵的身体被萧逸炽热的体温晕染,也慢慢恢复了知觉。
手心里一直紧攥着他的衣领,我忽而从布料上感受到丝缕潮湿的凉意——之前太紧张了都没能注意到,原来萧逸已经被外面的暴雨淋得湿透了。
“呜…你都淋湿了……”
嗓子有些哭哑了,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直起身子,稍微从萧逸怀里撤开了一些距离,抬头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轮廓。
原本顺滑的黑发被雨水浸得有些狼狈,有几绺杂乱地黏在他的前额上。黑衣皱皱巴巴地裹住那副健硕的身体,上面染着几处泥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挂着分布不均的水珠。
尽管他被大雨糟蹋得像是只落水的杜宾犬,男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摇摇头,用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尖。那双绿眸柔软而缱绻,宠溺中暗含笑意,像是在无声地告诉我“没关系”。
“笨蛋…脸上也弄脏了……”
我被他柔情的视线融化,目光突然捕捉到男人俊美的面庞被一道浮灰染上了痕迹,于是抬手打算替他抹掉。
拇指轻轻抚过那处污渍,意想不到的是,指腹擦去了黑点,却复又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
我怔愣地翻手观察,蓦然发现掌心里已是满目血色,皮肤上弥漫着一片尚未干涸的血水。心中一惊,我慌张地用目光检查起萧逸的身体,最终心冷地在男人身上找到了一处伤口。
他总是身穿黑衣,以至于侧腰上晕散出的暗红血渍看上去并不明显,现在定睛观察,才发觉那里早就被鲜血濡湿了大片。
“萧逸!你受伤了!”
我的声音和我滞在半空中的手臂一样颤抖。
怕他疼,我一时拿不准碰还是不碰他的伤处,慌乱到有些不知所措。
萧逸顺着我焦急又心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侧腰,他掀开衣服瞧了瞧,里面有一道大约五公分长的刀伤。见那处细长的伤口还在渗出血液,似是划得很深,我急得眼泪又开始往外掉。可萧逸却不以为意地笑笑,把大手扣上我的发顶揉了揉,温声安慰说:
“没事,可能是刚才不小心伤到了。小问题,不用担心。”
“什么小问题!你流了好多血…不行,我带你去医院,快点!”
关心则乱。虽然我知道萧逸并没有在说谎,但我还是无法对那道伤口坐视不理。急躁地在他怀里扑腾起来,我拽着他的手臂想带他往外面走,可男人比我大出许多的体重将我的拉扯化为了一片徒劳。
“哪有那么严重,比这重的伤我都见惯了。”
萧逸纹丝未动,长臂一挥就又把我揽回了怀里。他用双手捧住我的脸蛋揉揉,表情有点央求的意思。
“好了,知道你担心,但我真的没事。我还有血族血统呢,你忘了?这点小伤很快就会痊愈的,用不着去医院。”
为了让我依他,话说完,他还亲昵地和我碰了碰额头。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嗯。”
我犹豫地瞪看着他,男人见状,伸手捏了一下我的嘴唇。
“撅着小嘴干什么,还不相信我啊?”
“那至少也得包扎一下!”
“好好,那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你帮我包扎。”
好声好气地答应着,萧逸牵着我走回了他停车的地方。幸好夜雨已经近乎停歇,只有几点稀疏的雨滴零星坠下,没有淋湿我们,也没有让萧逸的伤处恶化。
坐进车里,我严词说服萧逸这次一定要我来开车、他躺在副驾休息,男人抿着嘴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下来。
上路之前,我在车里的储物盒中找到了一团纱布,虽然没有药膏,但至少聊胜于无,我还是将它严严实实地缠在了萧逸的腰腹上,为他的伤口提供暂时的保护。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驱车穿梭在阴暗的小巷里,少时后便走上了大路。从后视镜中望见那间囚困住我的仓库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渺小,最后消失在一片看不清事物的黑暗中,仿佛刚才经历过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噩梦。
驾车驶远,我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了萧逸均匀而稳定的呼吸声,余光瞥去,看见了男人靠在椅背上闭目熟睡的模样。
也许他很累了,也许那处刀伤多少也让他变得疲惫虚弱。因此我刻意没有弄出任何声响惊扰他,只是努力将车开得平稳,然后悄悄打开了车内的暖风。
对于赛车手而言,车就如同是自己的身体,轻易不会交由其他人来掌控。但现在他却安心地睡在由我驾驶的车厢内,脸上带着毫无防备的安恬表情。
他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他一样。或许比我还要坦荡。
如此想着,一股温柔的暖流从心底淌过,带走了残余在体内的最后几丝寒冷。
萧逸说得没错,有他在,我便不必惧怕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