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一句话都还没说完,也不知是树枝上太滑还是怎样,夏子澈一脚踩空,身子突然一歪,怪叫一声就从树枝上滑落了下来。
虽说这树是夏子澈从小爬到大的,从上面摔下来也是家常便饭,但陈濯人在这,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家伙摔个大马趴。
他身体比脑子快,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接,但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用错了方式,他只觉得一头橙黄色大象砸到了他身上,他被大象撞得往后一个趔趄,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
夏子澈是真没想到自己掉下来时还能摔着个肉垫子,他想赶紧爬起来,但刚才摔倒时磕着了膝盖,一时使不上力,刚爬起来一点,又腿一软跌回了陈濯身上。
他好慌,连声音都带着点颤:
“哎呦你看我掉下来怎么不躲远点,我摔习惯了,皮实着呢,不用接我的。”
“我……下次不接了……”
陈濯说话好像都有点艰难,他痛苦地皱着眉,说话时还不自觉倒抽着气。
这把夏子澈吓了一跳,他一手捧上陈濯的脸,另一只手轻轻顺着他耳后试探着摸向他后脑:
“是不是磕着头了??完了完了,冷静老师的智慧要被磕走了,我简直千古罪人呜呜呜……”
“你……”
陈濯只感觉有冰凉的指尖在自己头发里揉来揉去,他有些哭笑不得,刚准备说些什么,微一抬眸,却对上了夏子澈的眼睛。
他们俩的距离很近,近到呼吸时的白雾都要交融,近到陈濯好像能从夏子澈的瞳孔中看见自己。
那一刻,不知是时间变慢了还是怎样,陈濯好像很久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至于它再次跳动的声音和感觉都那样清晰有力。
半空中飘落下来的雪粒打着旋慢悠悠下落,有一粒穿过陈濯的眼睫,落进了他眼里。
陈濯没忍住眨了眨眼,他感觉那丝冰凉化进眼睛里变成温热,同时,抚在他脑后的那只手似乎有些无措地、很轻地蜷了一下手指。
“没磕着,你先起来……你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
夏子澈听见这话才像是回过来,他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目光飞速挪向了别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再直视陈濯。
他干巴巴笑了两声,笑容难得有些尴尬:
“呃,嗯,好,对,对不起。”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中途还因为摔痛的膝盖没缓过来而踉跄了一下。
陈濯瞥了他一眼,自己撑着地面坐起来,将手递给夏子澈:
“拉我一把。”
“……哦哦哦。”
夏子澈下意识先把手在外套边缘蹭了蹭,去拉他的时候,他动作微微一顿,还是没去拉陈濯的手,而是稍微往前、隔着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腕。
-
北川这场难得的大雪把整个城市染成了纯白色,过了几天,忙碌的人们又为纯白点缀上几抹红。
各家陆续贴上了新年的窗花和灯笼,路灯上也挂起漂亮的中国结,大年三十的早晨,陈濯早早起了床,跟苏楠一起去超市置办年货。他们在出门时遇见了趴在自家门上贴对联增添氛围感的夏子澈,夏子澈见他们出门问了声好,听他们要去超市,就以“人多力量大”为由,一起跟了过去。
苏楠和陈濯自然不会拒绝他同行,在临走的时候,陈濯看了眼夏子澈贴在门口的对联,那对联上的字歪歪扭扭像狗爬,一看就是这家伙自己写的。
陈濯仔细辨认了一下,实在没有认出那些字写的什么玩意,顿觉挫败,又实在好,于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然后他就听夏子澈十分骄傲地为他介绍:
“上联,吃好喝好活百年!下联,好玩爱玩命千岁!横批,永帅不朽!”
语文教师苏楠女士被他逗得哈哈直乐,陈濯本来不觉得有多好笑,但仔细品一品,又觉得这人实在离谱。
他简单评价道:
“上下联够浮夸了,你横批该换一个,别永帅不朽。”
夏子澈虚心求教:
“冷静老师有何指教?”
陈濯看着这家伙,没忍住笑了:
“‘狗屁不通’,主打诚实。”
“???”
大年三十,超市人挤人,天花板和货架还专门挂了红彤彤的灯笼挂件,广播里播放的也是颇有节日氛围的喜庆歌曲。苏楠买够了过年需要的零食糖果和食材,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
两个男孩一人拎着俩大塑料袋,跟在苏楠身后一起回家,路上,苏楠看看夏子澈,突然问:
“阿澈,你过年有地方去吗?打算怎么玩呢?”
“我?”夏子澈愣了一下,而后哈哈笑了两声:
“我约了赛赛来家里,晚上我俩多炒几个菜一起看个春晚就算过年了呗。”
“你跟谣谣?”
苏楠原本还想问“那别的朋友呢”,但话出口前,她又突然反应过来,春节这种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别的小孩应该都是跟家里人一起过的,只有两个没有家人关心的小孩才会抱团取暖。